复鲁絜非书③

    复鲁絜非书 : 姚鼐撰。见《惜抱轩文集》卷六。这是姚鼐散文审美风格论的重要文献,文中把千变万化的散文风格归纳为阳刚与阴柔两类,名作描摹并探其本原及相互关系。
他的散文审美风格论植根于道家哲学,主张从宇宙本原论的角度来阐释散文风格的各种形态,“文章之原,本乎天地。”(《海愚诗钞序》)“文之至者,通于造化之自然。”《(答鲁宾之书》)基于这种观念,他在本文中指出:“天地之道,阴阳刚柔而已。文者,天地之精英,而阴阳刚柔之发也。”按照道家哲学,阴阳是宇宙间相反相成的两种基本元素,阴阳消长变化产生宇宙万象。刘勰《文心雕龙·熔裁》:“刚柔以立本”,已引之入文论。姚鼐则以之论散文风格,说:“阴阳刚柔,其本二端,造物者糅而气有多寡进绌,则品次亿万,以至于不可穷,万物生焉。故曰:一阴一阳之为道。夫文之多变,亦若是已。”人秉天地阴阳之气而各有所偏,于是文章有阳刚阴柔两种风格,其表现则又“品次亿万”,不可穷尽。要而言之,“其得于阳与刚之美者,则其文如霆、如电,如长风之出谷,如崇山峻崖,如决大川,如奔骐骥;其光也,如杲日,如火,如金鑃铁;其于人也,如凭高视远,如君而朝万众,如鼓万勇士而战之。其得于阴与柔之美者,则其文如升初日,如清风,如云,如霞,如烟,如幽林曲涧,如沦、如漾,如珠玉之辉,如鸿鹄之鸣而入廖廓;其于人也,漻乎其如叹,邈乎其如有思,暖乎其如喜,愀乎其如悲。观其文,讽其音,则为文者之性情形状举以殊焉。”
姚鼐用一系列比喻形象地描摹了两种风格的审美品貌,大概说阳刚之文,雄伟劲直奔放,阴柔之文,温深徐婉雅驯。为文当有“偏胜”,否则“刚不足为刚,柔不足为柔”,“不可以言文。”但是,他又反对“偏胜之极,一有一绝无”,在《海愚诗钞序》里,他说:“阴阳刚柔并行而不容偏废,有其一端而绝亡其一,刚者至于偾强而拂戾,柔者至于颓废而暗幽,则必无与于文者矣”,实际上他是主张可偏而不可废。偏胜于阳刚之美者济以阴柔,偏胜于阴柔之美者济以阳刚,刚柔相济,方可追求散文的较高境界。他提出欧阳修、曾巩之文偏胜于阴柔,但他们都知道取长避短,防止“偏胜之极”。天地阴阳,对立统一,之于文章亦然,这是宇宙的辩证法,也是文章的辩证法。
对散文这两种风格,姚鼐有偏爱吗?有。他虽声称“苟有得乎阴阳刚柔之精,皆可以为文章之美”,而且他自己的散文也“偏胜”于阴柔,但他却更加赞美和向往雄伟劲直的阳刚境界,他在《海愚诗钞序》中说:“温深徐婉之才,不易得也;然其尤难得者,必在乎天下之雄才也”,“卓然足称为雄才者,千余年中数人焉耳。”他还解释了两种风格为什么会有高下之分的原因,“天地之用也,尚阳而下阴,伸刚而绌柔,故人得之亦然。”原来也源于自然造化,是一种宇宙精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