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寒堂诗话① : 原文
《国风》云: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②“瞻望弗及,伫立以泣。”③其词婉,其意微,不迫不露,此其所以可贵也。古诗云:“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④李太白云:“皓齿终不发,芳心空自持。”⑤皆无愧于《国风》矣。杜牧之云: “多情却是总无情,惟觉尊前笑不成。”⑥意非不佳,然而词意浅露,略无余蕴。元、白、张籍⑦,其病正在此,只知道得人心中事,而不知道尽则又浅露也。后来诗人能道得人心中事者少尔,尚何无余蕴之责哉?
注释
① 《岁寒堂诗话》,宋代张戒著。原书已佚。后人辑有两种本子,即一卷本和二卷本; 二卷本接近全书,收入《历代诗话续编》。书中肯定传统的“诗言志”说,并推崇含蓄蕴藉,反对浅露。在宋人诗话中是较重要的一种。②引诗见《诗经·邶风·静女》。爱,借为��,是隐蔽的意思。踟蹰(chí chú迟除) ,犹豫不进。两句诗的意思是,姑娘躲起来逗男子找,他为找不见而焦急,不知如何是好。③引诗见《诗经·邶风· 燕燕》 。伫(zhù注) 立,长时间站着。两句诗的意思是,送别时看她直到看不见的时候,自己站在原地泪流满面。④引诗见《古诗十九首》 其九。馨(xīn心)香,芳香。两句诗的意思是,花的香气充满于衣服的襟袖之间,但路远无法把花送到远人那里。⑤引诗见李白《古风》其四十九。两句诗是说,美人始终不开口,空有美好的心灵。⑥引诗见杜牧《赠别》 其二。尊,同“樽”,酒杯。两句诗的意思是,聚会时是多情的,但总要离别,于是似乎由多情变成了无情。然而离别总是愁苦的,因而饯行时是笑不成的。⑦元白,唐代诗人元稹和白居易。
译文
《国风》说: “爱而不见,搔首踟蹰。” “瞻望弗及,伫立以泣。”这些诗文辞婉转,意思含蓄,不急迫也不外露,这就是它可贵的原因。古诗说: “馨香盈怀袖,路远莫致之。”李白说: “皓齿终不发,芳心空自持。”这些诗与《国风》相比,也不逊色。杜牧说: “多情却是总无情,惟觉尊前笑不成。”意思不是不好,但是词意浅显外露,没有一点余味。元稹、白居易、张籍,他们的毛病正在这里,只知道说出人心里的事。而不懂说完了又成了浅显外露。后来的诗人能说出人心中事的少了,又怎么责怪他们的作品没有余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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