瓯北诗话<sup>①</sup>

瓯北诗话^① : 原文
李青莲自是仙灵降生②。司马子微一见,即谓其“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③。贺知章一见,亦即呼为“谪仙人”④。放还山后,陈留采访使李彦允为请于北海高天师授道篆⑤。其神采必有迥异乎常人者。诗之不可及处,在乎神识超迈,飘然而来,忽然而去,不屑屑于雕章琢句,亦不劳劳于镂心刻骨,自有天马行空、不可羁勒之势⑥。若论其沉刻,则不如杜; 雄鸷,亦不如韩。然以杜、韩与之比较,一则用力而不免痕迹,一则不用力而触手生春: 此仙与人之别也。(卷一)
注释
①《瓯北诗话》,清代作家赵翼的诗话。瓯北是著者的号。人民文学出版社出版的标点本共十二卷。它评论了李白、杜甫、韩愈、白居易、苏轼、陆游、元好问、高启、吴伟业等唐、宋、金,明、清各代的一些诗人及其作品,对诗格、诗体等问题也有所论述。赵翼论诗,主张创新,反对“荣古虚今”和“拾人牙后,人云亦云”。②李白,号青莲居士,所以称李青莲。③子微,司马承祯 (647或655——735) 的字。自号白云子,河内温县 (今属河南) 人,唐代道士。在他年逾八十时,青年李白与他会晤过。“有仙风道骨,可与神游八极之表”,是他赞誉李白的话,见李白《大鹏赋序》。④贺知章,唐代诗人。和李白关系很好。李白在《对酒忆贺监二首》及其序中说,贺知章在长安一见他,就呼他为: “摘仙人”。⑤天宝三年 (744) ,李白上疏玄宗,请求还山。玄宗批准后,他离开长安去到他堂祖父陈留采访使李彦允那里,还在齐州请北海高如贵天师授道篆。道篆,道教的秘文秘录。⑥天马行空,神马在空中飞腾,比喻才思横溢,超群不凡。
译文
李白本是神仙出生。司马承祯一见面,就说他“有神仙的品格,能和神仙遨游八极之外”。贺知章一见面,也称他为“贬降人世的仙人”。玄宗放他归山以后,陈留采访使李彦允请北海高天师给他传授道篆。他的神采大有不同于一般人之处。他的诗别人赶不上的地方,在于慧眼非凡,飘然来了,突然又去了,不繁细地修饰文字,也不用力地牢记在心,本身就有象神马在空中飞腾、不能控制的气势。如果论深刻,则不如杜甫; 论雄壮有力,也不如韩愈。但是拿杜甫、韩愈和他比较,杜、韩用力,却不免有人为的痕迹; 李白不用力,却下笔就是好作品: 这就是神仙与凡人的区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