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律肤说<sup>①</sup>

读律肤说^① : 原文
盖声色之来^②,发于情性^③,由乎自然,是可以牵合矫强而致乎^④?故自然发于情性,则自然止乎礼义,非情性之外复有礼义可止也^⑤。惟矫强乃失之,故以自然之为美耳,又非于情性之外复有所谓自然而然也。故性格清彻者,音调自然宣畅; 性格舒徐者,音调自然疏缓;旷达者自然浩荡; 雄迈者自然壮烈; 沉郁者自然悲酸; 古怪者自然奇绝。有是格,便有是调,皆情性自然之谓也。莫不有情,莫不有性,而可以一律求之哉?然则所谓自然者,非有意为自然而遂以为自然也。若有意为自然,则与矫强何异? 故自然之道,未易言也。(《焚书》卷三)
注释
①《读律肤说》,李贽的文论。律,指律诗。肤说,即浅论。这篇短文论述的是律诗的创作问题,而主要是强调作者的情性对创作的决定作用,要求自然,反对矫强。这里节录后半部分。②声色,指音调,音律。③情性,感情和性格。④牵合,硬拉在一起。矫强,做作,强迫。⑤《毛诗序》: “故变风发乎情,止乎礼义。发乎情,民之性也; 止乎礼义,先王之泽也。”这是说,《诗经》里的“变风”,是从感情出发的,以礼义为终点。从感情出发,是人的本性;以礼义为终点,是先王的恩惠。
译文
音调的产生,决定于情性,出于自然,它可以由强迫做作而得到吗? 由于自然出于情性,那么自然就会到礼义为止,并不是情性以外又有礼义可作终点。只有强迫做作才会失掉礼义,因而把自然看作美罢了,也不是在情性以外又有自然而然。所以性格清亮透彻的人,音调自然通畅; 性格迟缓的人,音调自然缓慢; 放任达观的人音调自然广阔壮大; 特别超迈的人音调自然雄壮激烈; 沉闷忧郁的人音调自然悲哀辛酸; 古怪的人音调自然奇特到顶。有怎样的性格,就有怎样的音调,这就是所谓情性自然。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感情,都有自己的性格,能够一样要求他们吗?但是所谓自然,并不是有意要成为自然就成为自然的。如果有意成为自然,那与强迫做作有什么不同?所以关于自然的道理,是不容易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