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汉字与色彩③

    (五)汉字与色彩 : 本世纪三十年代发掘北京周口店山顶洞遗址时,曾发现赤铁矿(赭石)粉末和涂染成赤色的石珠、鱼骨等装饰品。这说明早在旧石器时代晚期,我们的祖先已经有了审美观念,已经懂得美化自己的生活,并发明了染色。到了新石器时代,我们祖先生活中的色彩就更多了。浙江余姚河姆渡遗址出土的酒器和西安半坡遗址出土的彩陶上,已经出现了红、白、黑、褐、橙等多种颜色的彩绘。在1972至1979年发掘的陕西姜寨遗址中,出土了迄今所知最早的彩绘用具,有石砚、砚盖、磨杵、陶杯和色块。我国又是世界上最早出现丝织业和陶瓷业的国家之一。这一切不能不反映到汉字中来。所以早在甲骨文中,就有了四个表示颜色的字——“幽”、“白”、“赤”、“黄”。《说文》中收了表示颜色意义的字75个。后世又增加了一些。这些字按部首可分为糸部、丹部、青部、艸部、赤部、白部、木部、黄部、黑部、衣部、羽部、玉部等。分析这些字的形体和意义,我们可以窥悉中国古文明的特点及古代社会的经济面貌。
1.各部首里的颜色字
在汉字各部首中,以“糸”为形符的表颜色的字是最多的。
糸部
红。《说文》:“帛赤白色。从糸,工声。”本义指浅赤色的帛,后世常用来指大红绸子。唐杨汝士《贺筵占赠营妓》:“一曲高歌红一匹,两头娘子谢夫人。”《红楼梦》第九十四回写怡红院枯萎的海棠忽然在十一月盛开,贾母众人都去观赏,王熙凤心知此花不祥,叫平儿送“两匹红”给宝玉包裹这花当作贺礼。这两例的红都是指大红绸子。现在俗语还有“披红挂彩”。但是红最常用的义项还是其表示颜色的引申义,较早指的是粉红色、桃红色,后来指像鲜血一样的赤色。《论语·乡党》说孔子“红紫不以为亵服”。白居易《琵琶行》:“夜深忽梦少年事,梦啼妆泪红阑干。”这两例的红指的是浅红色。杜牧《山行》诗:“停车坐爱枫林晚,霜叶红于二月花。”这是指大红色。
绿。《说文》:“帛青黄色也。从糸,录声。”本义指蓝染料与黄染料调配后染成的帛,后来引申指像草和树叶壮盛时的颜色,即这种帛的颜色。古代也用来指乌黑色,常以此形容头发。如:李白《古风五十九首》之五:“中有绿发翁,披云卧松雪。”杜牧《阿房宫赋》:“明星荧荧,开妆镜也;绿云扰扰,梳晓鬟也。”
紫。《说文》:“帛青赤色。从糸,此声。”段玉裁注:“青当作黑。”本指这种颜色的帛,后来就专指这种颜色了。
素。《说文》:“白緻缯也。从糸、,取其泽也。”原义指本色的生帛。如《玉台新咏·古诗为焦仲卿妻作》:“十三能织素,十四学裁衣。”后来引申指这种未染前的本色,即本白色。如《楚辞·九歌·少司命》:“绿叶兮素华,芳菲菲兮袭予。”又如《文选·谢庄·月赋》:“引玄兔于帝台,集素娥于后庭。”李周翰注:“常娥窃药奔月,因以为名。月色白,故云素娥。”素服即是居丧或遭其他凶事时所著的白色冠服。素衣也指白色的衣服,并用来比喻清白的操守,如晋·陆机《为顾彦先赠妇》诗之一:“京洛多风尘,素衣化为缁。”陆游《临安春雨初霁》诗:“素衣莫起风尘叹,犹及清明可到家。”
缁。《说文》:“帛黑色也。从糸,甾声。”本义是指黑色的帛。如《仪礼·士冠礼》:“缁带素韠。”郑玄注:“缁带,黑缯带。”后来缁就专指黑色了。如《论语·阳货》:“不曰白乎,涅而不缁?”《孔丛子·公孙龙》:“若以丝麻如之女工,为缁素青黄,色名虽殊,其质则一。”缁尘常比喻世俗的污垢。如金·元好问《自邓州幕府暂归秋林》诗:“归来应被青山笑,可惜缁尘染素衣。”因为僧尼多穿黑衣,所以缁衣特指僧尼之服。唐·韦应物《秋景诣琅琊精舍》诗云:“悟言缁衣子,萧洒中林行。”缁流则指僧众。唐·卢纶《秋夜同畅当宿藏公院》诗云:“将祈竟何得?灭迹在缁流。”
此外,如“缇”原指橘红色的丝织物(《说文》:“帛丹黄色。从糸,是声。”),后亦指橘红色。“缃”原指浅黄色的帛(《说文新附》:“帛浅黄色也。从糸,相声。”),后来兼指浅黄色(古乐府《陌上桑》:“缃绮为下裙,紫绮为上襦。”)。“练”本指把生丝或丝织品煮得柔软洁白(《说文》:“练,湅缯也。从糸,柬声。”),亦指已练制的白色熟绢,也引申指白色。“缟”原指白色精细的丝织品(《小尔雅·广服》:“缯之精者曰缟。”),后来亦指白色。“缥”原指青白色的绢(《说文》:“帛青白色也。从糸,票声。”),后来多指青白色、浅青色。 “嫉”指织物用䓞草染成的一种黑黄近绿的颜色(《说文》:“帛戾艸染色。从糸,戾声。”)。“绛”,《说文》云:“大赤也。从糸,夅声。”“绌”,《说文》云:“绛也。从糸,出声。”
丹部
这些部分颜色字也相当不少。
丹。《说文》:“丹,巴、越之赤石也。象采丹井,一象丹形。”丹即朱砂,是一种水银与硫黄的天然化合物。此字甲骨文中已有,金文也有,可见其产生之早。有字必先有实物,青海柳湾墓地的出土文物中就有朱砂。庚赢卤的铭文云:“易(赐)贝十朋又丹一。”把丹作为赏赐物,可见它在当时的价值不菲。丹还是献给王室的贡物。《尚书·禹贡》曰:“荆及衡阳惟荆州……厥贡羽毛齿革,惟金三品,杶干栝柏,砺砥砮丹,惟菌簵楛。”古代还有人依靠开丹矿发大财的。《史记·货殖列传》记载:“巴寡妇清,其先得丹穴,而擅其利数世,家亦不訾。清,寡妇也,能守其业,用财自卫,不见侵犯。秦皇帝以为贞妇而客之,为筑女怀清台。”寡妇清家所以能靠开采丹矿成巨富,是因为丹是当时的重要染料。长沙马王堆汉墓出土的汉代锦绣中,有 一件朱红色菱纹罗丝绵袍,经化验,朱红染料的主要成分是朱砂,其颗粒虽大,但染得匀透,遮覆良好,罗孔清晰,至今仍然鲜艳如新。所以丹引申指大红色是很自然的。《国语·吴语》:“左军……皆赤裳、赤旗、丹甲、朱羽之矰,望之如火。”丹甲就是染成红色的甲。宋代民族英雄文天祥用满腔忠义写成的诗句“人生自古谁无死,留取丹心照汗青”,乃是千古绝唱。丹还衍生了一个“彤”字。彤,《说文》云:“彤,丹饰也。从丹从乡。乡其画也。”亦指赤色。虢季子白盘铭文曰:“踢(赐)用弓彤矢。”《诗·邶风 ·静女》:“静女其娈,贻我彤管。”
青部
青。《说文》:“青,东方色也。木生火,从生丹,丹青之信言必然。”清·孔广居《说文疑疑》:“丹,青类也。故青从丹,生声。木生火之说,未免太凿。”青原指靛青,是古代最常用的染料之一,是从蓼蓝里提取出来的。当时是国家重要的经济物质。所以睡虎地秦墓竹简《为吏之道》中,把治理官方的“苑囿园池,畜产肥胔,朱珠丹青”,作为官吏的重要职责之一。青引申指蓝色或深绿色,亦可指黑色。
艸部
蓝。《说文》:“染青草也。从艸,监声。”蓝的本义是蓼蓝。蓼蓝是我国古代最重要的染草之一,也是一种重要的经济作物。我国劳动人民很早就开始种蓝草,而且种植得相当普遍。《诗·小雅·采绿》:“终朝采蓝,不盈一襜。”《礼记·月令》:“[仲夏之月]令民毋刈蓝以染。”郑玄注:“为伤长气也,此月蓝始可别。”《艺文类聚》卷八一引《续汉书》曰:“杨震种植蓝以供养母,诸生尝有助种蓝者,辄拔更种,以距其后。”汉·赵岐《蓝赋》序云:“余就医偃师,道经陈留,此境人皆以种蓝染绀为业,蓝田弥望,黍稷不植。” 北魏贾思勰的《齐民要术》载有种蓝及炼制的方法,并云:“种蓝十亩,敌谷田一顷。能自染青者,其利又倍矣。” 明清两代除在南北两京设立织染局外,在江南还专设靛蓝所供应染料。蓝从指染草引申指颜色是很自然的。
茜。《说文》:“茜,茅蒐也。从艸,西声。”茜草在先秦就已大量种植。《周礼·地官·掌染草》云:“掌以春秋敛染草之物,以权量受之,以待时而颁之。”郑玄注:“染草,茅蒐素芦豕首紫茢之属。”贾公彦疏引郭璞《尔雅》注云:“(茅蒐),‘今之蒨(按:郭注原文作“茜”)也,可以染绛。’紫茢者,《尔雅》云:‘藐,茈草。’郭注云:‘可以染紫,一名茈戾。’”《史记·货殖列传》谈到种茜草的经济利益时说:“及名国万家之城,带郭千亩亩锺之田,若千亩巵茜,千畦姜韭,此其人皆与千户侯等。”因为茜草可染红色,所以引申指绛色。唐·李群玉《黄陵庙》诗:“黄陵庙前莎草春,黄陵女儿茜裙新。”汤显祖《牡丹亭·惊梦》:“你道翠生生出落的裙衫儿茜,艳晶晶花簪八宝填,可知我常一生儿爱好是天然。”
皂。本作“草”。《说文》:“草,草斗,栎实也……从艸,早声。”徐铉曰:“今俗以此为艸木之艸,别作皁字为黑色之皁。案,栎实可以染帛为黑色,故曰草,通用为草栈字。今俗书皁或从白从十,或从白从七,皆无意义,无以下笔。”皂即皂斗,也称栎实、柞实,其壳斗煮汁可以染黑。皂引申指黑色用得很普遍。俗语中至今还有“不分青红皂白”的说法。
苍。《说文》:“艸色也。从艸,仓声。”苍从草色引申指青黑色、灰白色、浅青色等。
通过上述糸部、丹部,艸部等部首表示颜色的字的分析,我们发现汉字中表示颜色的字有相当部分原先是表示有色的丝织品的,也有本义是表示染料的,颜色的意义多是引申出来的。汉字是我们民族历史文化的化石,糸部、丹部、艸部的颜色字是我国古代丝织业与练染业高度发展的证明。众所周知,在新石器时代的晚期,我们的祖先已经发明了养蚕缫丝。1926年在山西省夏县西阴村出土的仰韶遗存中,曾发现有半个人工割裂的茧壳。1958年在浙江吴兴钱山漾遗址的良渚文化遗存中发现的丝织品,包括绢片、丝带和丝线,经鉴定为家蚕丝。丝织业的发展必然带动练染业的发展,所以我国又是国际上公认的最早掌握染料染色技术的国家之一。从夏代至战国期间,矿物颜料品种不断增多,植物染料也逐渐出现。据《周礼》记载,周代已设置掌染草、染人、画、绘、钟、筐、㡛等专业机构,分工主管生产。这说明当时染色工艺体系已经形成。秦汉时期设有平准令,主管官营染色手工业中的练染生产。所用的染料中已出现用化学方法人工炼制的红色银朱。所以早在春秋战国时期,我国的丝织品就已名扬海外。那时的希腊人就已用“塞里斯”(Seres,意为“丝国”)一词来称呼我国。汉代绚丽夺目精美绝伦的丝绸通过横亘欧亚的多条“丝路”运销到欧洲时,竟与黄金等价。因此,丝国的文字中出现了上述表示颜色的字是毫不足怪的。
玉部
玉部最重要的颜色字是碧。
碧。《说文》:“碧,石之青美者。从玉,石,白声。”这是一种青绿色的玉石。《庄子·外物》:“苌弘死于蜀,藏其血三年而化为碧。”成玄英疏:“碧,玉也。”引申为青绿色。南朝梁·江淹《别赋》:“春草碧色,春水渌波。”
《说文·玉部》还有好几个描绘玉色的字,如瑳(“玉色鲜白”)、玼(“玉色鲜也”)、莹(“玉色”)、璊(“玉䞓色也”)、瑕(“玉小赤也”)等。这种情况并不是偶然的,因为我们民族是崇爱玉器的民族。近年出土的辽宁阜新查海原始村落遗址的八件玉器距今已有六千年至五千年。考古专家们一致认为我国有一个玉器时代。属于玉器时代的考古学文化,有红山文化、良渚文化、大汶口——龙山文化、陶寺文化、薛家岗文化、石家河文化和石峡文化等。而商代文明则是一幅吉金与美玉齐辉互映的景象。后世儒家又把玉人格化,赋予玉以五德(许慎曰:“润泽以温,仁之方也;䚡理自外,可以知中,义之方也;其声舒扬,尃以远闻,智之方也;不挠而折,勇之方也;锐廉而不忮,絜之方也。”。爱玉必然擅长鉴别玉质和玉色,汉字中出现以玉为形符的颜色字是很自然的。
白部
白部的颜色字有白、皓、皎等。
白。《说文》:“西方色也……凡白之属皆从白。”商承诈《<说文>中之古文考》:“甲骨文、金文、鈢文皆……从日锐顶,象日始出地面,光闪耀如尖锐,天色已白,故曰白也。”(74页)白本指日光的白色。古人称太阳为白日,唐以后才称赤日、红日,现在俗语尚有青天白日的说法。王之涣的名篇《登鹳鹊楼》云:“白日依山尽,黄河入海流。”后来白引申指霜雪一般的颜色。由于白的本义是指日光的白色,所以以白为形符的颜色字多是从明亮义引申为白色义的。
皓。此字《说文》归日部:“日出貌,从日,告声。”王筠《句读》:“貌盖光之讹……《释诂》:‘晧,光也。’当为许君之本。字俗作‘皓’。”本义是光明、明亮的意思,有《诗》为证,《陈风·月出》:“月出皓兮,佼人懰兮。”引申为白色或洁白貌。《列子·汤问》:“火烷之布……出火而振之,皓然疑乎雪。”
皎。《说文》:“月之白也。从白,交声。”本义是形容月光洁白而明亮。《诗·陈风·月出》:“月出皎兮,佼人僚兮。”现代有双音词“皎洁”。引申指白色。《诗·小雅·白驹》:“皎皎白驹,食我场苗。”
的。本义是鲜明、明亮。战国楚·宋玉《神女赋》:“眉联娟以蛾扬兮,朱唇的其若丹。”因为白色最鲜明,所以“的”也引申指白色。《广雅·释器》:“的,白也。”唐·黄滔《送友人边游》诗:“亲咏《关山月》,归吟鬓的霜。”
皛。《说文》:“皛,显也。从三白。读若皎。”原义指明亮、光明。唐·陈子昂《送著作佐郎崔融等从梁王东征》诗序:“天皛无云,朔风清海。”引申指洁白。 明·李时珍《本草纲目·水·井泉水》:“故蜀江濯锦则鲜,济源烹楮则晶。”
皦。《说文》:“皦,玉石洁白貌。从白,敫声。”《玉篇·白部》:“皦,珠玉白貌。”引申指洁白明亮。《诗·王风·大车》:“谓予不信,有如皦日。”
皙。《说文》:“人色白也。从白,析声。”本指人肤色洁白。《诗·鄘风·君子偕老》:“玉之瑱也,象之揥也,扬且之皙也。”后引申指一般的白色。《左传·定公九年》:“齐侯赏犂弥,犁弥辞,曰:‘有先登者,臣从之,皙帻而衣貍制。’”不过这个引申义后来不大通行,还是其本义常用,并很早就产生了双音词——白皙。
黑部
黑部的颜色字有黑和黔。
黑。《说文》:“火所熏之色也。从炎上出。,古䆫字。 凡黑之属皆从黑。”王筠《释例》:“为囱窗之古文……而囱古音聪,《说文韵谱》亦收之东部,注曰‘灶突’。今人亦呼灶突为烟囱,仍呼如聪,是烟所由出,故黑字从之。”唐兰先生在分析“黑”字的甲骨文和金文字形后则说:“本像正面人形(即大字)而面部被墨刑的人,铸子叔黑��簠作 ,则在两臂上下均有装饰性的点,《说文》就认为是从炎,是错了。正由于黑字原是受墨刑的人,所以属刑的字都从黑。”因此黑这个词从古自今都是用于贬义的,如黑心、黑话、黑市、黑后台等。
黔。《说文》:“黎也。从黑,今声。秦谓民为黔首,谓黑色也。周谓之黎民。”孔颖达《礼记·祭义》正义云:“凡人以黑巾覆头,故谓之黔首。”
古人分辨颜色是非常细致的。仅黑色就有多种分别。《说文·黑部》云:“��,沃黑色也。 从黑,会声。”“黯,深黑也。从黑,音声。”“䵣,白而有黑也。从黑,旦声。”“��,虽皙而黑也。从黑,箴声。”“䵮,赤黑也。从黑,易声。”“黪,浅青黑也。从黑,参声。”“黤,青黑也。从黑,奄声。”“黝,微青黑色。从黑,幼声。”“黗,黄浊黑。从黑,屯声。”“點,小黑也。从黑,占声。”“黚 ,浅黄黑也。从黑,甘声。”“��,黄黑也。从黑,金声。”“,黑有文也。从黑,冤声。”“䵵,黄黑而白也。从黑,算声。”“黠,坚黑也。从黑,吉声。”“黮,桑葚之黑也。从黑,甚声。”“黭,果实黭黭黑也。从黑,京声。”
赤部
赤部的颜色字有赤和赭。
赤。《说文》:“赤,南方色也。从大,从火。”赤字甲骨文作 ,从大从火会意,以大火之色表示红色。赤部的字多与红色有关。如“䞓”,《说文》云:“赤色也。从赤,巠声。《诗》曰:鲂鱼䞓尾。”“��”,《说文》:“日出之赤。从赤,��省声。”“赧”,《说文》:“面慙赤也。 从赤,��声。”
赭。《说文》:“赤土也。从赤,者声。”《山海经 ·中山经》:“又南百二十里曰若山,其上多㻬琈之玉,多赭,多邽石。”古代囚犯的号衣就是用这种赤土染成的,称“赭衣”。司马迁《报任少卿书》:“魏其,大将也,衣赭衣,关三木。”《汉书 ·外戚传上·高祖吕皇后》:“高祖崩,惠帝立,吕后为皇太后,乃令水巷囚戚夫人,髠钳衣赭衣,令舂。”赭衣之赭是表示颜色的,指紫赤色、赤褐色。宋·王谠《唐语林·补遗一》:“赭,黄色之多赤者。”
木部
木部的颜色字有朱。
朱。《说文》:“朱,赤心木,松柏属。从木,一在其中。”朱字甲骨文作 ,为株之初文。 其本义为柱干,于木中增饰一点以示其处。赤色乃是其假借义。《诗·豳风 ·七月》:“我朱孔阳,为公子裳。”朱在古代是高贵的颜色。古代帝王夏季穿朱红色的服装。《礼记·月令》:“[孟夏之月,天子]衣朱衣,服赤玉。”唐、宋四品五品官的官服也是朱红色的,故以“朱衣”称刺史之服。宋·徐铉《送刘山阳》诗:“旧族知名士,朱衣宰楚城。”门上加朱漆是古代帝王赏赐给公侯的“九锡”之一。《韩诗外传》卷八:“诸侯之有德,天子锡之,一锡车马……六锡朱户。”《汉书·王莽传上》记载,王莽被封为安汉公后,受九命之锡,其中有“朱户纳陛”。所以“朱门”、“朱邸”、“朱户”泛指贵族第宅。杜甫有“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的名句。古代公侯贵族乘坐朱漆车、称“朱轮”、“朱轩”。清朝皇帝在臣子的奏章上用朱笔批示,称“朱批”。
黄部
黄部的颜色字有黄、黇、黊等。
黄。《说文》:“黄,地之色也。从田从炗,炗亦声。炗、古文光。”黄字的本义是什么,众说纷纭。指颜色应是其假借义。黄在古代是尊严崇高的颜色,因为它是大地之色,中和之色。汉班固《白虎通·谥》论黄帝所以谥“黄”云:“黄帝始制法度,得道之中,万世不易,名黄自然也。”从汉代到清代,帝王都穿黄袍。宋·王楙《野客丛书 ·禁用黄》云:“自唐高祖武德初,用隋制,天子常服黄袍,遂禁士庶不得服,而服黄有禁自此始。”后周时,太尉赵匡胤在陈桥驿发动兵变,诸将替他披上黄袍,拥立为帝,定国号为宋,赵匡胤一下子成了宋朝的开国皇帝。古代的建筑物,只有帝王的宫殿才能用金黄色的琉璃瓦。
从黄的字多与黄颜色有关。古人把黄色分成好几种,仅《说文》就收有下列表示不同黄色的字:黇,浅黄色(《说文》“白黄色也”);黊,鲜黄色(《说文》“鲜明黄色也”);䵋,青黄色;䵌,赤黄色;䵎,黄黑色。
羽部
羽部的颜色字有翠。
翠。《说文》:“翠,青羽雀也,出郁林。从羽,卒声。”本义指翠鸟。《楚辞·九歌·东君》:“翾飞兮翠曾,展诗兮会舞。”王逸注:“身体翾然若飞,似翠鸟之举也。”引申指青、绿、碧之类的颜色。战国楚·宋玉《登徒子好色赋》:“眉如翠羽,肌如白雪。”王实甫《西厢记》第四本第三折:“两意徘徊,落日山横翠。”
衣部
衣部的颜色字有褐。
褐。《说文》:“褐,编枲袜。一曰粗衣。从衣,曷声。”褐的本义指粗麻编的足衣,也指用兽毛或粗麻制成的衣服,这是古代劳动人民穿的粗劣衣服。《诗·豳风·七月》:“无衣无褐,何以卒岁!”古代也称科举及第做官为“释褐”。粗麻的颜色是黄黑色的,因此褐便引申指这种颜色。
2.五色与五行五德
古人把青、赤、白、黑、黄作为“正色”,而把绿、红(即今浅红)、碧、紫、駵黄看作“间色”。这种观念有其合理的内核。现代绘画以蓝、红(即古代的赤)、黄三色为原色,因为这三种颜色或染料按不同比例混合后,可以合成各种颜色。这三原色都属于古人正色的范畴。白和黑被认为是正色也可以理解:我国是产丝的大国,而生帛或练煮过的熟绢均是白色的,所以白被认为是正色;人经常与火打交道,草木谷物之类的东西烧毁后均成了黑色的,加上自然界有白天黑夜之分,故黑色也被看作正色。从颜料和染料的生产史来说,前人也正是先制取了青、赤、黄、黑等色的染料颜料,后来才逐渐配制出其他颜色的染料颜料的。随着生产力的发展和科技的进步,配制出来的漂亮间色越来越多。保守的孔丘对人们喜爱间色是不以为然的。据《论语·阳货》记载:“子曰:‘恶紫之夺朱也,恶郑声之乱雅乐也。’”何晏集解引孔安国曰:‘朱,正色;紫,间色之好者。恶其邪好而夺正色。”
阴阳五行学说在古代非常盛行,于是,人们把五色同五行五方联系在一起。《周礼·考工记·画缋》云:“画缋之事杂五色,东方谓之青,南方谓之赤,西方谓之白,北方谓之黑。天谓之玄,地谓之黄。青与白相次也,赤与黑相次也,玄与黄相次也。”南朝梁·皇侃说得更明白:“青赤黄白黑五方正色,不正谓五方间色,绿红碧紫駵黄色是也。青是东方正,绿是东方间。东为木,木色青,木刻土,土色黄,并以所刻为间,故绿色青黄也。朱是南方正,红是南方间,南为火,火色赤,火刻金,金色白,故红色赤白也。白是西方正,碧是西方间,西为金,金色白,金刻木,故碧色青白也。黑是北方正,紫是北方间,北为水,水色黑,水刻火,火色赤,故紫色赤黑也。黄是中央正,駵黄是中央间,中央土,土色黄,土刻水,水色黑,故駵黄色黄黑也。”
古代帝王建社坛要用五色土。分封诸侯时,帝王按封地所在方位取坛上一色土授予该诸侯,并让他在封国内用该色土立社。《书·禹贡》:“海岱及淮惟徐州……厥贡惟土五色。”孔传:“王者封五色土为社,建诸侯,则各割其方色土与之。”孔颖达疏:“《韩诗外传》云:天子社广五丈,东方青,南方赤,西方白,北方黑,上冒以黄土。”至今北京中山公园内还有一座用五色土堆砌的社稷坛。
古代军中还用青、赤、白、黑、黄五色旗分别代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向,据说这还是黄帝创制的。《水浒传》第一○九回描写宋江率领梁山泊好汉打王庆,“敲金边,出五方旗,放大炮,掌号儹行营,各各摆阵出战”。“只见正南上这队人马,尽是红旗、红甲、红袍、朱缨、赤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红旗。”“东壁一队人马,尽是青旗、青甲、青袍、青缨、青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青旗。”“西壁一队人马,尽是白旗、白甲、白袍、白缨、白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白旗。”“后面一簇人马,都是皂旗、黑甲、黑袍、黑缨、黑马,前面一把引军销金皂旗。”“东南方门旗营里,一队军马,青旗红甲”,“西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红旗白甲”,“东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皂旗青甲”,“西北方门旗影里,一队军马,白旗黑甲”。“八阵中央都是杏黄旗,间着六十四面长脚旗,上面金销六十四卦。”
古代阴阳家又把五行(金木水火土)看成五德,认为历代王朝各代表一德,按照五行相克或相生的顺序,交互更替,周而复始。他们把五色也同五德联系起来。《史记·封禅书》云:“秦始皇既并天下而帝,或曰:‘黄帝得土德,黄龙地螾见。夏得木德,青龙止于郊,草木畅茂。殷得金德,银自山溢。周得火德,有赤乌之符。今秦变周,水德之时。昔秦文公出猎,获黑龙,此其水德之瑞。’于是秦更命河曰‘德水’,以冬十月为年首,色上黑。”《秦始皇本纪》所记有关内容相同,并曰:“更名河曰德水,以为水德之始……更名民曰‘黔首’。”汉灭秦,所谓土胜水,汉武帝时按土德改制,服色尚黄。尚色制度一直延续到封建社会末期。《明史·舆服志三》:“[洪武]三年,礼部言:‘历代异尚。夏黑,商白,周赤,秦黑,汉赤,唐服饰黄,旗帜赤。今国家承元之后,取法周、汉、唐、宋,服色所尚,于赤为宜。’”
古人还用五行说来解释春夏秋冬四季的循环往复,故称春天为“青春”,夏天为“朱夏”,秋天为“白商”、“素商”(秋天乐音配商)或“素秋”,冬天为“玄冬”(玄是带赤的黑色)。《楚辞·大招》:“青春受谢,白日昭只。”宋·孔平仲《官松》诗:“中有清风发,能令朱夏寒。”晋·张协《七命》:“若乃白商素节,月既授衣,天凝地闭,风厉霜飞。”元·马祖常《秋夜》诗:“素商凄清扬微风,草木知秋有鸣蛩。”杜甫《荆南兵马使太常卿赵公大食刀歌》:“白帝寒城驻锦袍,玄冬示我胡国刀。”
汉字中表示颜色的字并不算多,在整个文字体系中仅占极小的一部分。但是这些字像一面透视镜,可以从中窥视到先人敏锐细致的观察能力和伟大的创造力,在茫茫大自然中,他们仔细观察天地万物,上至日月星辰,下至“翚翟之文”、“荣华之色”,染帛造瓷以仿效,创造了 一个新的彩色世界。我们还可以窥视到中华文明的特点,窥视到中国封建社会特有的意识形态,窥视到中华大地上社会经济的发展历程。汉字对中国文化立下的不朽功勋于此可见 一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