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汉字与印刷 : 印刷术是中华民族的四大发明之一,它的产生使人类的文明得以广泛地、便利地传播和继承。尽管一千多年前发明的印刷术历经时代沧桑,已经进入了机械化、电子计算机化的时代,然而在中华大地上产生的印刷术从古至今都和汉字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汉字的特点也使汉文的印刷别具特色,本文将选取印刷中的某些过程,结合印刷术在中国的发展历史,考察汉字对印刷的影响。
1.汉字的频率和印刷
文字或图画要成为印刷物是一个复杂的过程。我们要出版一本书,它的印刷过程通常要经过定稿、拣字、排版、校对等若干道工序后才能付印,需要倾注人们大量的心血和精力。然而,今天的印刷技术水平已经是古代印刷术望尘莫及的了。在雕版印刷术产生以前,我国的书籍生产是由手工书写的方式进行的,因此雕版印刷术的发明被称为人类文明史上划时代的发明(图二)。印刷术由产生到逐步演进,一直是与快捷、低耗的要求相伴随的,回顾古代印刷术的发展历史就可以清楚地发现这一点。
图二 五代印观音像
隋唐时期产生的雕版印刷术,已经可以做到一版印刷几百部甚至上千部书。然而,尽管如此,如果要印刷大部头的著作也需要好几年的时间,同时,大量的版片需要存放;而不需重印的书,版片就成了废物,因此既费工时也会造成浪费。在这种情形下,活字印刷术就应运而生了。据《梦溪笔谈》卷一八记载,宋仁宗庆历年间(1041-1048)毕升发明了活字印刷术。活字印刷术在原理上已与近现代盛行的铅字排印方法基本相同,活字印刷制版迅速,印刷质量好,印刷中出现的错别字也可以随时更换。更重要的是活字印刷改变了雕版印刷 一套版只能印一部书的方式,它制一套活字字模可反复使用,排印多部书籍(图三)。因此,活字印刷术对世界印刷史有深远的影响,欧洲在十五世纪中叶有了活字版,他们以铅合金为材料将字母作成字模,再将字母拼成单词,这样就产生了拉丁文活字印刷术。
图三 泥活字版 (据 《梦溪笔谈》 的记载复原)
在活字印刷术产生之日,汉文印刷就因汉字而别具一番特色。我们知道汉字的数目是很多的,如二世纪编纂的《说文解字》收字9353个,十八世纪编纂的《康熙字典》收字为47000余个,而本世纪七十年代编纂的《汉语大字典》收字为54000余个,因此,汉字可以称作“大字符集”(参见冯志伟《现代汉字和计算机》第1页,北京大学出版社,1989)。而世界上表音体系的文字则是由有限的字符组成的,这就使得汉文的印刷中的排字过程较其他文种复杂。面对如此众多的汉字,排字工人需要来回地在字架上寻找,那么,字架上的字如何摆放,摆放多少,就与汉字的频率有关。活字印刷产生的过程中,我们的祖先就已经发现每一个汉字在文章中的出现频率是不同的。因此他们将频度较高的“之”、“也”等字都准备了二十余个,这样就保证了一版之中不缺字,而对冷僻字则采取了临时烧刻的方法。(参见沈括《梦溪笔谈》卷一八,转引自李致忠 《中国书籍史》 第70页,文物出版社,1985)今天,人们在印刷过程中也考虑了汉字频率的影响,并为此进行了大量的科学研究,为印刷出版的用字提供了科学依据。如:中华人民共和国文化部和中国文字改革委员会颁布的《印刷通用汉字字形表》收6196字,由国家语言文字工作委员会和新闻出版署联合发布了 《现代汉语通用字表》收7000字,国家标准局发布的《信息交换用汉字编码字符集·基本集》收6763字,这些数据的提出就可以为我们的印刷字模、计算机点阵字模的制作数量提供了参考数据,避免了浪费。
由于汉字字数繁多,在活字放置上也使人们花费了大量的心血去考虑,放置多少字在字架上,采用什么规律去放,不仅和铅字的用铅量有关,而且还和拣字速度有关,元代王祯在创制木活字的过程中就创造了转轮排字架,采取以字就人的科学方法,将活字按韵分放在轮盘的特定部位,都依次编好号码,登录成册,排版时一人从册子上报号码,另一人坐在轮旁转轮取字。(参见李致忠《中国书籍史》第74页)清咸丰十年(1860)美国长老会William Gamble为了排印 《新旧约全书》 的需要,将中文铅字分为常用、备用、罕用三大类,造“元宝式”字架,正面置二十四盘,中八盘装常用铅字,上八盘及下八盘均装备用字,两旁六十四盘皆装罕用铅字。铅字依《康熙字典》部首排列。这种排字法一直沿用到“五四”以后。直到抗日战争后期,商务印书馆首先开始了中文排字法的改革,改革后的新式排字法是:将最常用的800多字和甲类用的2509个字摆入常用字架,部位采用四角号码排列,学习容易,提高了拣字速度。
为了提高拣字速度,还有的将固定词组做成连串字模,如“社会主义”、“共产党”等。在现今的印刷出版界,计算机激光照排迅速发展,尽管人们免除了拣字的辛劳,然而,如何提高输入速度也依然是人们要研究的问题,近年来学术界所做的词频统计、字频统计都为印刷出版事业的发展提供了必要的数据。
2.汉字的字体和印刷
由于汉字独特的形体构造,汉字在书写过程中形成了书法艺术。在印刷术产生前,书籍的书写就已很讲究书法,在雕版印刷时则讲究刀法和结构,有了活字印刷后就逐步形成了汉字的印刷字体。印刷字体的选用一般是和印刷内容相关的,它还可以起到区分标题的主次、反映文章重点的作用,同时字体的美观和选用是否恰当都会影响印刷物的艺术性。印刷中常用的中文字体有宋、仿、楷、黑四大系列,它又可分为方、长、扁三种形态,由于粗细的变化而形成了多种风格,加上不同的字号,使中文印刷字体的品种约有百余种。
钱大镛的《明文在》凡例指出:“古书俱系能书之士,各随其字体书之,无所谓宋字也,明季始有书工,专写肤廓字样谓之宋体。”(转引自贺圣鼎、赖彦于《近代中国印刷术》,《印刷技术》1981年5期)也就是说宋体实际上是明朝隆庆时的人所写。它又称老宋体,是印刷体中历史最长的字体,它的特点是:直粗横细,横画及横、竖画连接的有上方都有顿角。端庄的宋体被作为印刷用的基本字体,它刚柔相济,浓淡适中,阅读起来也最省目力,正文、标题也有选择宋体的。(见字样)
外文活字的字体种类比汉文的字体多。在汉文排版中使用的外文,主要是拉丁字母和希腊文,其次是俄文和德文花体字,日文在少数地方也使用。
仿体是模仿宋版精本雕刻的字,又称真宋体,它的特点是字身略长,粗细均匀,起落笔都有笔顿。秀丽挺拔的仿体 一般被用于古籍、诗歌,也用于说明和注释。(见字样)
史谓先生出知河中府,徽宗欲使毕礼书,留之,固在秉笔之列。而乃太常礼就,大署欧阳,六典注成,但书林甫,虽进书之例宜然,亦后人所当考核者矣。局中成书千余卷,至宋末仅存《五礼新仪》(见《宋史·礼志》)。
楷体似毛笔手写的字体,它盛行于清朝,自然端重、柔和悦目而又最接近手写体的楷体被用于儿童读物及小学生用的课本。(见字样)
读课文第三节,想一想松鼠搭窝的过程是分几步来写的。学习这种写法,写一段话。
黑体又称方体,它的特点是字形粗壮,大方醒目,因此被用来排印文章中的重点内容,也用于文章的标题。(见字样)
在危机中,社会化生产和资本主义占有之间的矛盾达到剧烈爆发的地步。商品流通暂时停顿下来;流通手段即货币成为流通的障碍; 商品生产和商品流通的一切规律都颠倒过来了。经济的冲突达到了顶点: 生产方式起来反对交换方式。
由于印刷物的种类越来越多,因此,人们对印刷字体也就提出了新的要求,汉字印刷字体的创新是印刷出版界非常重视的问题,1984年曾在全国范围内进行过首次征集评选创写印刷新字体的活动,下图就是全国印刷新字体评选获一等奖的作品。
| 都 鹤 累 墅 盆 徐 缺 须辅 赐 禳 意 氧 蛰 容 警蝴 岩 谁 骸 虞 拘 趁 勒建 破 旋 娣 匾 扇 噱 瘦霸 俞 残 参 绍 羟 略 屠丸 箴 康 党 俊 爆 塘 鸟 |
此字体的名称叫宋楷,特点是笔道细,看起来清晰秀丽,阅读效果好,是宋楷结合的字体。(选自《印刷新字体获奖作品集》,全国印刷新字体评选委员会,1988)数目繁多、结构复杂的汉字也给印刷字体的创新带来了困难,目前我们的印刷所用的字种只有百余种,而英文字母则已有近三千字种,差距是很大的。
3.汉字的字形、结构和印刷
汉字以其独特结构闻名于世,它的结构特点也给汉文印刷带来了影响,我们知道,汉字是非字母型文字,因此它是等长的,而西文在印刷中由于每个单词是由为数不同的字母组成的,因此,西文在排版时比汉文印刷要复杂,请看下例:
C. WALK CAREFULLY-Walk where it`s well-light-ed. Stay away from darkened building entrances,doorways,alleyways and high shrubbery. Traveland shop with companions whenever possible duringthe day time,and especially at night.
D. PLAN AHEAD- Know where you`re walking. Study the streets you use and learn which stores are openlate at night in case an emergency arises.
由例中我们可以发现,由于字母型文字不等长,而且单词的换行必须依照音节将单词拆开移入下行,因此在印刷过程中需要调整铅空,于是在西文印刷物中就可以看到单词间距离不一的情形。在外文的排版中还有防止“穿堂”的说法,即要防止连续三行或三行以上的字距(铅空)上下对齐。
仔细观察字母型文字和汉字,将会发现汉字的特点是方块形的,因此汉字不存在字幅问题,而在字母型文字中则存在字幅不等的现象,见下图:
拉丁字黑正体
ABCDEFGHIJKLMNOPQRSTUV WXYZ
abcdefghi jklmnopqrstuvwxyz
因此外文字母的字模是根据字面的宽窄不同,浇铸成不同大小的字身的。
汉字的非字母型的特点使得中文印刷在排版前首先要排字,而西文印刷时排字和排版是同一个过程。排字是一个繁重的劳动过程,需要花费人们大量的精力和时间,而汉字的特点是存在较多的“形近字”,如“己”、“已”、“巳”等,这使得排字中易出现错误,而校对中又不易发现,下列字就属此类:
如: 勺勾匀,戊戍戌戎,壶壶,梁粱、灸炙、杲呆,抢抡,风凤夙,汩汨,符苻,刺剌
汉字中有些字颠倒后也难以看出,如:
一 三 工 口 日 二 十 中 曰 目 田
一 三 工 口 日 二 十 中 曰 目 田
王 互 申 亚 丰 回 吕 非 串 亘
王 申 亚 丰 回 吕 非 串 亘
汉字与西文的不同特点也是使得中文书籍改变排印方式的原因之一。中文书籍原先是右起直排直写的,由于时代的发展,需要介绍国外的科技知识,这就出现了与西文左起横排的矛盾,如科技符号、公式都是横排的,因此,到十九世纪末,就出现了中文横排横写的书刊,到1956年我国基本上全面实现了横排。(参见凌远征《汉文横排横写沿革》,陈原主编《现代汉语定量分析》,上海教育出版社,1989)
计算机在印刷业的应用使得印刷的效率大幅度提高,而劳动强度、材料消耗都有所降低,但也遇到了新问题,有些技术上的难点就是由汉字带来的。我们知道要实现计算机的汉字打印,首先要设计好汉字点阵字模,而点阵字模的设计与铅字字模的设计是不同的,铅字字模的设计是由人工书写、设计字稿,经制版后刻制而成的;点阵字模则是采用计算机辅助设计的方法,将汉字的笔画用点的形式在栅格中表现出来,打点、画线后,把这些点、线转换成数据存入。因此,点阵字模设计由于栅格的限制,使得一些汉字的横竖比例、黑白对比、整体的风格都受到影响,所以在点阵字模的设计中采取了技术处理进行补救。(参见傅永和《汉字从刻写到印刷》,《计算机信息报》1990年5月1日)而汉字中有些多笔画的字,在低点阵中有跃出栅格的情况,因此,不得不强行压缩笔画,如:GB 2312—80《信息交换用汉字编码字符集·基本集》在15×16的点阵中就有138字不能照原字形设计,下图就采取了在字的细节组成部分抽去一笔,既达到了简笔目的而又不损字形。
图四 (见傅永和《信息交换用汉字点阵字模集的研制》,引自陈原主编《现代汉语定量分析》,上海教育出版社,1989)
点阵技术的运用使得计算机系统中必须存放预先制好的汉字点阵字形,由于汉字字数繁多,加上印刷中还存在不同的字体和字号,因此,必定大量占用计算机的存贮空间,而字母型文字的字母是有限的,如何解决这些难题呢?新技术的运用对汉字的基础研究提出了新课题,这就促使人们从应用的角度去分析汉字。
我们通常都可以感觉到 一个汉字是可以分析成更小的部分的,如: “好”是由 “女”和“子”两个部件组成的,而“女”和“子”又是由更基本的笔画组成的,而这些基本笔画的组成又可以从相对位置上分析为相交 (如“交” 中的 “乂”)、 相离 (如 “交” 中的 “”)、 相接(如 “交”中的 “亠”)三种,那么,如果我们能将汉字分析成数目有限的构成成分,这就会为计算机的处理带来益处。也就是说文字学的研究应参照计算机图形学的研究方法,把复杂的图形分解为独立的简单图形。那么,汉字究竟由多少简单的“图形”来构成的呢?这就需要我们进一步的去研究。(参见马希文《语言文字资料的计算机处理》,《语文建设》1988年第6期)其实,希望通过对汉字构成成分的分析,来达到减少汉字字模数的设想在很久以前就出现了。道光十六年 (1836)法国人M. C.Grand就因汉字字数繁多,而提倡了 “华文叠积字”,他的做法是将部首和原字分刻,碰到像“妒”、“和”之类的字,就用 “女”和 “户”,“禾”与“口”去拼合,然而,这样虽然减少了字模但却使汉字不再是我们所习惯的大小划一的“方块字”了,因此,在澳门试用不久就被放弃了。(参见贺圣鼐、赖彦于《近代中国印刷术》,《印刷技术》1981年5月)
总之,印刷业的发展将会促进我们以汉字为载体的汉民族文化的传播,同时也会促使我们从多方面深入地研究汉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