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汉字的心理学研究 : 汉字,是中华民族的伟大创造,是人类重要的交际工具和信息载体之一。因此,汉字的学习和使用,也就理所当然地成了心理学界,特别是中国心理学家十分关注的研究领域。
有关汉字的心理学研究几乎自中国出现心理学之日就开始了。涉及的范围和问题也越来越广泛和深入。诸如早期的常用汉字统计、汉字的记忆、错别字问题、汉字文句直排横排比较等。到后来,汉字认知、汉字学习方法之比较、汉字与汉语拼音、汉字与外文学习使用之比较,汉字词的大脑两半球识别等,都取得了不少研究成果。以汉字材料研究感知觉、记忆、注意、思维及其与语言的关系等心理过程和汉字失读、失写症的论文报告日见增多。中国大陆、台湾、香港、新加坡以及其他国家的心理学家都在这方面做出了自己的贡献,积累了宝贵的科学资料。这些研究成果在心理学领域中形成了一个新的分支——汉字心理学。
1.笔画繁简与再认和再现成绩的关系
汉字犹如一个浩瀚的海洋,比较常用的汉字也有四五千个,其中每个字的笔画从一笔到三四十笔不等。那么,是笔画多的字容易学呢,还是笔画少的字容易学呢?初看起来答案似乎不言自明,但仔细研究,情况却不那么简单。
汉字的学习,主要是指对一个字音、形、义的综合掌握。对以汉语为母语的人来说,由于字音和字义的联系在口语中早已建立了,所以学习的主要任务是使字形和这种联系挂起钩来,因而对字形的记忆是重点。
记忆有两个检查指标,一是再认,也就是看到 一个字能不能把它识别出来;二是再现,也就是听到 一个字音时能不能把字形复现出来。从教学上讲,第一个就是认读,第二个则是听写。任务不同,情况也就有差别了。
一般地说,再认的难易和笔画的多少没有明显的对应关系。因为要认出一个字,往往不需要对所有笔画都看清楚,而只需抓住一个字的突出特征就可以了。像“厂、疆”这样的字,笔画差别很大,但特点都显著鲜明,所以认起来都很容易。而且有些字笔画多,提供的信息也就多,易于引起联想,其中有些笔画和部分,只是某些学习者的记忆线索,也能帮助再认。在一个学习实验中,主试者发现小学一年级儿童再认繁体的 “鐵”字比简体的“铁”成绩好,他们说,“鐵”字中间有个“口”字,看到它就想起一口铁锅,不就记住了吗?
再现则要求把一个字的结构和笔画精确地复现出来。要做到这一点,头脑中这个字的表象只是大致的轮廓和特征就不够了。必须完整清楚 一笔不差。这时,笔画的多少就会直接影响到再现的难易。特别对于儿童和初学者更是如此。一般地说,笔画越简单,再现越容易。
这方面的研究不仅对汉字教学有参考价值,而且应当引起汉字简化工作的注意。因为经过简化汉字总表的公布使用,常用字中笔画繁多的字大为减少,这是 一件好事。现在更多的汉字向5至8笔的范围内集中,而汉字都是由8种笔画按照一定的正字法规则组成的。这样 一来,形状相似的字比以前多了。如果不很好考虑每个字的特征怎样才能鲜明突出,则会导致读别字或写错别字现象的增加。在征集简化字方案时,曾有人建议把“感”和“愚”两字分别简化成“”和 “”,把两个十二三笔的字都简成了7笔。就这两个字本身来说,这个方案并非没有可取之处,但把这两个字简化得非常相近、区别微小隐蔽,从总体上说是不可取的,所以理所当然地未被采纳。2.部件的分析和称说是识记汉字的关键
除了 一部分笔画简单的独体字以外,大部分汉字都可以分解成两个或几个小部分。这些小部分在汉字的构成上起着这样那样的作用,我们把它们统称为部件。
汉字数量很多,但组成这么多汉字所用的部件却是有限的。对每一个具体汉字来说,记住了它所用的部件和部件的组合关系,也就记住了这个汉字。所以,汉字字形的难易常常不决定于笔画的多少,而决定于它是否容易分析。例如“我”和“找”这两个字都是7笔,但“我”字难以拆开,是7笔交织在一起的独体字,笔画错落。“找”字则是由两个常见部件左右搭配而成的,显然比“我”字识记起来要容易。只是由于“我”字是最常用的字之一,我们在多次反复中熟悉了它,因而不觉得难罢了。
在部件分析中还有 一个重要问题是称说。称说就是给部件命名,也就是使之成为一个特定的概念,使学习者一听到这个名称就清晰地浮现出这个部件的形状,这就有利于在头脑中储存和提取。
许多部件是有名称的,因为它们中有一部分是独体字,有一部分是偏旁部首,这些部件是若干笔画的集合,把 一个很多笔画的字分成了很少几个团块,显然易于记忆。像“齉”字我们只要说“鼻字旁一个囊”就立刻一目了然了。但并不是所有部件都有名称,没有名称的部件不但表述起来很麻烦,而且也不容易记住。例如“步”字,我们只能说”上面一个停止的止字,下面是多少的少字右边少 一点”。听起来像绕口令,实在费解。在小学识字教学中,教师们只得用常用的汉字为线索给它们命名,例如“”和“龸”两个部件就分别被称为“学字头”和“党字头” 了。
从学习心理来讲,部件不宜太多,而且要有称谓。特别是罕见的异形部件应当尽可能减少。像简化字“书”,笔画是简单了,却给汉字部件库中新增了一个只在“书”字上才用得到的部件,似可商榷。再如“步”字,今天人们已经不大能从字形上看出它是 一前 一后行走的两只脚了,如果我们索性承认多一个点的“步”为正确,那么,看起来是繁化了,却会减少大量订正这个“步”字的时间和精力,便于称说,减少了汉字中的一个部件“”, 定会受到汉字信息处理界和教师的欢迎。
3.影响汉字书写因素的研究
书写汉字,无论对儿童还是对初学汉字的成人来说,都是一个困难的任务。要把 一定笔画按规则搭配成 一个方块图形,对笔形、笔度和结构的要求都会比较严格。臂和手部的骨骼肌肉活动和手眼的协调配合,都需要经过训练。那么,在诸多因素中,哪种因素是起关键作用的呢?
有人研究了小学低中年级学生写字的过程后指出,对于写字不够熟练的人来说,手眼协调控制笔尖落到每一笔画开始的正确位置最为重要。每个汉字中各个笔画的关系,大致可分为交叉、接触、隔离等几种,如果应当接触的交叉了,应当隔离的接触了,就不是写得不好的问题,而是写错的问题了,例如我们要写一个 “王”字,其中第三笔和第一笔的关系是接触,如果和第一笔相交,那就错了。因此第三笔从哪里开始写,就很重要,手一定要在眼的监视下,准确地把笔尖落到第一笔这一横的中间位置上,然后向下写一竖,与第二笔相交;第四笔从哪里开始,又要看第三笔末尾的位置而定。由于汉字的前一笔结束处和后一笔开始处往往不相连,甚至不接近,所以能否把每一笔开始写正确就十分重要了。这项实验设计了一个情景,使他们的被试者能清楚地看到自己所写的每一笔画,却无法看到自己的笔尖,结果这种条件下写出的字错误最多,最不成样子,有的学生则根本写不成字。只有写字熟练到自动化程度的时候,才能减少这种对视觉参与的依赖性。
4.汉字和拼音文字学习的比较
近年来,欧美国家发现他们的学校中有一部分儿童,能大致正确地把一段文章读下来,却不能理解这段文章的意思。甚至对文章的理解水平只相当于比他低两个年级的水平。也就是说,五年级的学生只能理解三年级的文章。他们把这个问题称为“阅读障碍”(deslexia),后来在成人当中也发现了类似的问题。有人统计,在美国的学校中约有12%的学生存在阅读障碍。这引起了许多专家的注意。其中有人指出这种现象的产生与使用拼音文字有关。因为只要掌握了拼音的基本规则,一般可以把用拼音文字写成的一段话大致读出来,但意义理解可能是另一回事,基于这种分析,有人提出我们使用汉字这种表意文字,“阅读困难”问题可能会比较少。为此,不少人进行了研究,发现我国小学生确实只有极少量儿童存在阅读困难问题,并从汉字作为 一个音、形、义统一体的角度进行了论证。从1985年开始,有人利用三年时间研究比较了中、美、日三国儿童的阅读学习情况。结果表明,在完成相同的读词和阅读理解任务时,不同阶段的儿童情况是不同的。低年级的中国儿童读汉语词和阅读汉字文章成绩明显优于美国儿童读英语词和阅读英文文章; 而到了中高年级,这种趋势则不明显。从总体上讲,在完成由学过的字词组成的阅读材料的理解任务时,中国儿童阅读汉字材料的成绩明显优于美国儿童读英文材料; 但对于尚未学过的词语和材料,则美国儿童的成绩明显优于中国儿童。换句话说,三年级的中国儿童,能很熟练地掌握他在一、二、三年级学过的语文知识,却难以应付四年级和更高年级的作业,美国儿童则呈相反的状况。他们对已学过的内容掌握得不一定很好,但对没有学过的文字材料也有一定理解能力。这样,在曲线图上中国儿童和美国儿童的两条阅读曲线,就呈现了始而分离,中间交叉换位又分离的趋势。这个值得注意的剪刀差形分布,应当是由多方面因素造成的,其中汉字和英文之间的文字差别恐怕是 一个有分量的因素。
还曾有人进行过汉字词与汉语拼音词认知过程的比较研究,由于这两种符号可以表达共同的语音和相同的语义,所以这种比较可以更直接地显示出两种符号形式对认知过程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在正常和速视条件下让小学 一年级学生认读,汉字比汉语拼音成绩好,汉字笔画少的比笔画多的认读快,汉语拼音字母少的比字母多的读得好。在短时记忆保持量及再认成绩方面,两种字符之间没有显著差别;对两种符号所组成的句子,在反应速度和理解的正确性上也没有显著差别。
随着研究的深入,人们对这类问题的认识将不断取得进展。这对廓清文字符号对理解的影响显然有着积极的意义,同时可以为实际应用提供理论依据。
5.识别汉字时大脑两半球功能的非对称性
近年来,随着神经生理和心理学的进展,关于大脑两半球在汉字识别中的作用的研究渐次增多,有关聋哑人,脑损伤病人的研究也为此提供了许多例证。人们发现,对不同文字符号的识别显示出大脑两半球不同优势效应的机制,对以语音为基础的拼音文字的识别,一般倾向显示出左侧半球的优势效应,在这里从符号视觉到语音转换似乎起着重要的作用。但用汉字作为识别材料时,情况就要复杂一些。有些结果表明右侧半球占优势,其着重强调的原因是,汉字是被当作一个整体图形来认知的,而图形识别是右半球的优势,有人用双音节词作为识别物让被试者观察,则又表现为左侧半球的优势功能,或许这是由于增加了对语言分析加工的难度。还有的研究结果进一步表明,对字义具体的汉字的认知是右半球的功能;对字义抽象的汉字的认知则是左半球的功能。最近,一些研究结果证明这些说法似乎过于绝对了些。他们同样用半视野呈现认读材料的方法,对听力正常的人和聋人分别进行实验,结果发现无论在两视野同时呈现单个汉字还是呈现双音节词,也无论字义的抽象或具体,听力正常的人都是以大脑左半球加工为主,而聋人则以右半球加工为主。这个结果似乎支持了这样一种观点,即:语音是语言的最主要特征之一。汉字虽然是一种表意文字,但它和其他文字一样,也是记录语言的符号,在学习和记忆过程中,其发音和听觉反馈起着重要的作用。聋人失去了声音的线索,所以主要依靠的是视觉形象,而对正常人来说,识别汉字不只是识别一个图形,语音在这里起着重要的中介作用。
在识别汉字时大脑两半球功能的研究还在继续。这项课题是汉字认知的基础研究,同时有助于我们进一步揭开自己心理活动的司令部——大脑的奥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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