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汉字的注音 : 汉字中虽然有大量的形声字,但是不能像拼音文字那样,可以通过文字符号本身,直接表示出正确的读音来。因此,为了便于传授和学习汉字,自古以来人们创造了许多给汉字注音的方法。
给汉字注音的方法,按照它们出现年代先后的发展顺序,可以分为下面几大类:
1.以字注字
最早出现的,是用一个汉字来注另 一个汉字的读音的方法。这种 “以字注字”的方法,主要的有 三种:
“读若”法
又作“读如”。这是汉代的训诂学家所创的术语。从字面看,似乎这只是用音同或音近的字来为被释字注音;但是,实际上不仅如此,它往往还有解释字义的作用,有的读若字就是被注字的假借字。
以《说文解字》为例,读若法有只用作注音的,如:
儡,相败也,……读若雷。
慴,惧也,……读若叠。
媪,女老偁也,……读若奥。
有音、义相通,读若字也就是被释字的假借字的,如:
龢,调也,……读与和同。欿,欲得也,……读若贪。
潒,水潒瀁 也,……读若荡。
“读为”法
又作“读曰”。这也是汉代训诂学家所创的术语。这种方法往往用于把假借字改读为本字,换句话说,就是用本字的音、义来注释被注字的音、义。
以 《尚书》的注疏为例:
播时百穀 (《舜典》),郑玄注: “时,读曰莳。”
父义和 (《文侯之命》),郑玄注:“义读为仪。”
在古籍中,“读若 (如)”有时也与“读为 (曰)”混用。
“直音”法
这是用一个读音相同的字来注另一 个字的字音的方法,产生于汉末。
这种方法比“读若”法进了 一步。“读若”法允许用读音相近的字来注音,“直音”法则要求用读音完全相同的字来注音。
以 《尔雅》的 “音释” 为例:
“肇” 注 “兆”。
“辑” 注 “集”。
“粤” 注 “曰”。
但是,这种方法有较大的局限性: 一是有些字没有同音字可注,只能求助于其他的方法; 二是有时反而用较难的甚至冷僻难懂的字来注较易的字,如用“��”注“諐”、以 “戍”注“隃”、以“钁”注 “攫”等; 三是连环互注,如用 “洛” 注 “乐”,又用 “乐”注 “洛”。
因此,在唐代以后,允许采用一个与被注字的声、韵相同而调不同的字作注。例如《九经字样》中“控”字注“空去”,就是说“控”字要读成“空”字的去声的音。但是,这样做仍未能克服其局限性。
2.双拼制
这是用 一个汉字或注音符号表示“声”,用另一个汉字或注音符号表示“韵”和“调”,把它们拼合成被注字的字音的方法。主要的有:
反切法
“反切”法是采用双拼制的注音方法中影响最大、流传最久的 一种。它用两个汉字来拼合成被注字的字音,即反切上字取“声”,下字取“韵”(包括介母)和“调”。它的注音方式是:“甲 (被注字),乙(反切上字)丙(反切下字)切”或“甲,乙丙反”。例如“廉,力盐切”,就是取“力”字的声(1)(本文说明音值或读音的时候,采用汉语拼音来注音,下同),取“盐”字的韵和调(ian),然后拼合成 “lian”。
以 《广韵》所注的反切为例:
器,去冀切。(q+ì=qì)
缓,胡管切。(h+uǎn=huǎn)
收,式州切。(sh+óu=shōu)
遇到零声母的字,要加 一个汉字做反切上字,例如:(○表零声母)
哀,乌开切。(○+āi=ai )
矣,于纪切。(○+ì=ì)[古读去声]
敖,五劳切。(○+ao=ao)
“反切”法比“直音”法等大大地跨进了一步,可以说是拼音的萌芽。但是它还不是真正的拼音,仍然存在着一些局限性:(1)运用这种方法之前,使用者要先学会不少汉字。从理论上讲,同声或同韵的字,只要各选用两个固定的反切上字或反切下字就行了,可是在实际上并非如此,往往各有多个,例如《广韵》的反切上字是452个,反切下字是1190个,共1642个。(2)由于选用反切上下字时存在的实际困难,有时要用较难的字来拼注较易的字,例如: “引,于轸切”、“咸,胡谗切”、“奉、扶陇切”等等。(3)由于古今语音的变化,古籍所注的反切,今人往往不能准确地拼读出被注字的音来。例如,中古平声不分阴阳,“心,息林切”,“心”是阴平,反切下字“林” 是阳平; “同,徒公切”,“同” 是阳平,反切下字“公”是阴平。又如中古声母分尖团,现代普通话不分,如“桑,息郎切”,“酱,子亮切”,“钻,借官切”。中古没有唇齿音 “f”,于是“奔,甫闷切”,“拜,方卖切”。这类问题还不少。
“切音字” 中的双拼方案
随着近代西洋文化的传入,人们认识到采用字母或其他符号来拼音,比采用汉字来注音的“反切”更为便捷和准确。于是,在清末出现了一个 “切音字”运动,产生了一些拼写汉语的方案。这些方案有用拉丁(罗马)字母及其变体的,有用汉字笔画式的自拟字母的,有用速记符号的,等等。其中最著名的和具有代表性的方案,在拼音方法上采用的就是双拼制。
以王照的 《官话字母》 为例:
标调法: 在韵母的四角加点。
这些方案采用字母来拼音,比起“反切”来无疑地是一个飞跃,那就是由“以字注字”的非拼音阶段发展到了真正的拼音阶段。
但是,由于“切音字”方案对汉语语音的分析还未能做到更科学合理,因而仍然存在着一些局限。其中较突出的一点是“分犹未尽”,所以需要用较多的字母或符号。例如卢章的第一个双拼方案用了63个字母,他的第二个方案增加到127个字母; 王照的方案也用了62个字母。
顺便提一下,近年来有些人士又重新提倡双拼方案,认为双拼也可能用较少的字母,比如只用二十六个国际通用的拉丁字母来实现。但是,由于汉语声韵母的数目实际上多于拉丁字母的数目,设计者必然要人为地“规定”一母多音,甚至使同一个字母既充当声母又充当韵母。例如有的方案规定字母b在声母位置时读b,在韵母位置时要变读为ai,这样bb=bai了。这种设计既不符合传统语音学的原则,也不符合拉丁字母的国际使用和称读习惯,是难以被人们接受的。用作电子计算机等的汉字编码之一,则另当别论。
3.三拼制
三拼制是在双拼制的基础上发展而来的,它把韵母中的介音(韵头)分出来,形成“声+介+韵”三拼成音的方法。当然,这种方法只能采用字母来拼音,是无法像“反切”法那样使用汉字来实现的。
三拼制最著名的和影响最大的当属 “注音字母”。
“注音字母”又称“国音字母”、“注音符号。”1913年由“读音统一会”议定,1918年由北洋政府教育部公布。作为第一套法定的拼音字母,在《汉语拼音方案》公布之前推行了40年,在正音和推行普通话方面起了巨大的作用(图二)。目前,这套字母仍在台湾省使用。
“注音字母”的拼法举例:
标调法: 用符号标在韵母的右上角。
“注音字母”虽然比“反切”等双拼制进了一大步,但是也有一些不够精密准确的地方:一是“分犹未尽”。例如ㄞ(ai)其实还可以分为ㄚ (a)和 ㄧ (i),这样的字母在37个字母中占了八个。二是缺漏韵母。“知、蚩、诗、日、资、雌、思”等音节中本来都有韵母—i,在“注音字母”中都没表示(后来虽然决定添补“”母,但是只限于“说明音理用”,注音时仍不用)。
4. 音素制
把一个音节里所包含的音节全都分析出来,用音素拼成音节,叫做“音素制”,现代汉语普通话的一个音节最多包含四个音素,所“音素制”也可称为“四拼制”
“音素” 是语音的最小单位,人们可以用音标符号(如“国际音标”)把它们严密地,准确地记录下来,可是,采用“音素制”的拼音文字(如英文、法文等)或拼音方案(如汉语拼音方案、日语罗马字)并不要求把语音分析得越细越好,相反,它们要求字母的设计要适应一般人认读和书写的方便。因此,它们往往把若干 个音案概括成一个“音位”,然后用 一个字母(或双字母)来表示 这个音位。例如汉语拼音的an,ang和ian三个韵母里的a,严格地说是不一样的,按国际音标应该分别写成[a] 、[ɑ]和[ɛ] 三个音素;但是这样细分并没有区别词义的作用,反而给学习带来麻烦,所以只用一个字母a来表示 ,因此,“音素制”也可以叫做“音位制”。
“音素”并不等于字母,例如“英”这个音节包含了两个音素 [], 汉语拼音却用ying四个字母来拼写它。
世界上绝大多数的拼音文字都采用“音素制”。在我国,较著名和影响较大的采用“音素制 ”的拼写汉语的方案有:
利玛方案
这是明末意大利天主教耶稣会来华教士利玛窦创制的用来给汉字注音的方案,是历史上第一个用拉丁 (罗马)字母拼写汉语的方案。这个方案后来经法国天主教耶稣会传教士金尼阁修改补充, 因此, 又称为“利一金方案”。
拼写举例:
标调法: 用符号标在主要的元音上面。
威妥玛式
这是清末英国外交官威妥玛创制的用拉丁(罗马)字母拼写汉语的方案。这个方案后来被普遍用来拼写中国的人名、地名等。特点是:迁就英文拼写习惯:用符 号表示送气音,易造成混淆。
拼写举例:
标调法:用阿拉伯数字1、2、3、4标在音节的右上角(一般只在辞书里用)。该方案规定送气声母符号可以省略,所以 “朱、褚、居、瞿” 都可能拼为“chu”。
国语罗马字
1925—1926年中国语统一筹备会制订,1928年由国民政府大学院作为“国音字母第二 式”公布,特点是:以北京语音为标准音,实行分词连写,用变化拼法的办法来表示声调,因而比较繁琐难记。
拼写举例:
“现在”shianntzay sh=x; tann=tan,韵尾改为nn表示去声:tz=zay=ai,韵尾改为-y表示去声)“实际”shyrjih (sh=sh;y=-i,加r表示阳平;j=j;i=i,加h表示去声)“有了”yooule(y=y;ou=ou,将o双写表示上声; l =l;e=e)
图二 用注音字母注音的读物
后来,针对这个方案的一些缺点,出现了“简化国语罗马字”方案。台湾省于1986年1月公布的拉丁字母式的“国语注音符号第二式”,就是在上述两个方案的基础上制订的,特点是:不少地方接近于汉语拼音方案;实行分词连写; 用符号标调代替国语罗马字繁琐的字母标调法。
拉丁化新文字
又名“北方话拉丁化新文字”,产生于1931年。特点是:除北方话方案外还有方言方案;实行分词连写;不标声调,因而容易造成同形词的混淆。
拼写举例:
“文字”wenz (w=w;en=en;z= zi)
“以后”ixou (i =yi;x=h;ou=ou)
“写信”siesin(s=x;ie=ie;in=in)
汉语拼音方案
1958年2月11日由第 一届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第五次会议批准推行。三十多年来,它在许多方面得到了广泛的应用,并且已经由我国的法定拼音方案发展成为拼写汉语的国际标准。由于这个方案是集千百多年来汉字的各种注音方法和海内外各种方案之大成,是经过多年反复研究讨论,并通过郑重的法律程序制定的。因而,它是迄今为止拼写汉语的最佳方案。
《汉语拼音方案》采用了 “音素制”,这是因为“音素制”具有许多优点或长处:
①分析语音最为精密,标音最为准确。就像把地球上的物质分解为化学元素一样,把语音分析为音素,是最科学、最合理的。
②字母数目最少,方便文字应用。由于对语音分析细密,因此“音素制”所用的字母比“双拼制”和 “三拼制”的字母要少得多。字母少有利于学习掌握,有利于国际文化交流,还有利于现代科学技术的应用。
③拼法上最为灵活,表达语音能力最强。“音素制”不仅能够很好地拼写普通话的整个语音系统,而且只要稍加变动,也可用来标注方言、少数民族语和外国语的一些词语。
有人批评汉语拼音方案用了四个双字母(zh,ch,sh,og),以致拼式太长(如zhuang,chuang shuang,但这三个音节的出现频率都很低)。据统计,汉语拼音的音节平均长度只有三个字母左右,是适中的。
《汉语拼音方案》采用了拉丁(罗马)字母,这是因为,这种字母具有别的字母或符号不具有的优越性:
①拉丁字母是当今世界上大多数国家和地区所采用的字母,具有国际流通性,便于国际交流。
②采用拉丁字母,便于我们利用现代的科技成果。近年以来,电子计算机的迅速发展及其难以估计的巨大影响,证明了我们对字母的选择是正确的。
③拉丁字母在我国有深厚的基础。汉语和拉丁字母的结合已有三百多年的历史,我国凡是受过小学教育的人都认识拉丁字母。
④拉丁字母笔画简洁,字母数目适中,便于识读和书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