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传<sup>①</sup>

左传^① : 原文
仲尼曰^②:“《志》有之^③:‘言以足志,文以足言。’ 不言,谁知其志? 言之无文,行而不远。晋为伯^④,郑入陈,非文辞不为功。慎辞哉! ” (《襄公二十五年》)
注释
①《左传》,编年体春秋史。原名《左氏春秋》,汉代人称《春秋左氏传》。相传为春秋后期鲁国史官左丘明所撰,近人认为是战国初年人根据各国史料编成。传(zhuàn撰),解释。《左传》多用事实解释《春秋》,与用义理解释《春秋》的《公羊传》、《榖梁传》 合称“春秋三传”。全书十八万字,记载了从鲁隐公元年 (前722) 到鲁悼公四年 (前464) 间近二百六十年的史事,比《春秋》多十七年。它以《春秋》为大纲,依据《春秋》 的体例,按年代记述了春秋时代各国的经济、政治、军事、外交、文化等方面的情况,内容丰富,是我国第一部叙事详细的重要历史著作。同时,它也是一部具有很高文学价值的历史散文。它长于叙事和写人;尤其是对战争的叙述,条理分明,剪裁得当,曲折生动;语言简练,辞令优美,对后代史学和文学都有深远的影响。《春秋》、《左传》原为二书,西晋杜预将它们合在一起,作了《春秋经传集解》。唐代孔颖达著的《春秋左传正义》 (收入《十三经注疏》) 、清洪亮吉的《春秋左传诂》等,是过去较为重要的注本。今人杨伯峻的《春秋左传注》,已由中华书局出版。选本有王伯祥的《左传读本》和朱东润的《左传选》等。②仲尼,孔子的字。③《志》,一种古书,已不存。④伯,通“霸”。
译文
孔子说: “《志》里有这样的话: ‘言辞用来表现意愿,文采能使言辞表达得更好。’ 不用言辞表达,谁知道他的意愿? 而言辞没有文采,就传播不远。晋国成为霸主,郑国进入陈国,不是善于辞令就不会成功。要慎重使用辞令啊!”
原文
吴公子札来聘^①,……请观于周乐^②。使工为之歌《周南》、《召南》^③,曰:“美哉!始基之矣,犹未也。然勤而不怨矣! ”为之歌《邺》、《》、《卫》^④,曰:“美哉,渊乎!忧而不困者也。吾闻卫康叔、武公之德如是^⑤,是其卫风乎?”为之歌《王》^⑥,曰:“美哉! 思而不惧,其周之东乎?”为之歌《郑》^⑦,曰:“美战! 其细已甚,民弗堪也,是其先亡乎? ”为之歌《齐》^⑧,曰:“美战! 泱泱乎^⑨,大风也哉!表东海者,其大公乎^⑩!国未可量也。”为之歌《豳》⁽¹¹⁾,曰:“美哉,荡乎!乐而不淫,其周公之东乎⁽¹²⁾?”为之歌《秦》⁽¹³⁾,曰:“此之谓夏声⁽¹⁴⁾。夫能夏则大,大之至也,其周之旧乎?”为之歌《魏》⁽¹⁵⁾,曰:“美哉,沨沨乎⁽¹⁶⁾!大而婉,险而易行。以德辅此,则明主也! ”为之歌《唐》⁽¹⁷⁾,曰:“思深哉!其有陶唐氏之遗民乎⁽¹⁸⁾?不然,何忧之远也?非令德之后,谁能若是! ”为之歌《陈》⁽¹⁹⁾,曰:“国无主,其能久乎? ”自《郐》以下⁽²⁰⁾,无讥焉。为之歌《小雅》⁽²¹⁾,曰:“美哉! 思而不贰,怨而不言,其周德之衰乎? 犹有先王之遗民焉。”为之歌 《大雅》⁽²²⁾,曰:“广哉,熙熙乎! 曲而有直体,其文王之德乎? ”为之歌《颂》⁽²³⁾,曰: “至矣哉! 直而不倨,曲而不屈; 迩而不逼,远而不携: 迁而不淫,复而不厌;哀而不愁,乐而不荒;用而不匮,广而不宣; 施而不费,取而不贪; 处而不底,行而不流。五声和⁽²⁴⁾,八风平⁽²⁵⁾;节有度,守有序。盛德之所同也。(《襄公二十九年》)
注释
①公子札,季札,又称季子,吴王寿梦最小的儿子。他曾到各国访问,于鲁襄公二十九年 (前544)到鲁国。②周乐,周朝的音乐。鲁国是周公的后代,周成王曾赐天子的音乐给鲁国,因而在鲁国能观周乐。③《周南》、《召 (shào哨)南》,本为周公、召公管辖的地名,这里指该地的音乐。④《邶(bèi贝) 》 《鄘(yōng庸)》、《卫》, 是邶、鄘、卫三个诸侯国的音乐。⑤康叔,名封,周武王的弟弟,初封于康,故称康叔,后成为卫国国君。武公,康叔的九世孙。传说他们二人都是卫国的贤君。⑥《王》,王城的音乐。王城本为西周东都,故地在今河南洛阳。⑦《郑》,郑国的声乐。⑧《齐》,齐国的音乐。⑨泱泱(yāng央) ,气魄宏大。⑩大(tài太) 公,即吕尚,姜姓,吕氏,名尚,一说字子牙,辅佐武王灭商有功,封于齐,号为太公望,俗称姜太公。(11)《豳 (bīn宾)》。豳地的音乐,豳在今陕西旬邑西南。⑿周公,名旦,周武王的弟弟,因封于周,故称周公。武王死,成王年幼,由他代理执政。他的兄弟管叔、蔡叔、霍叔,联合殷纣王的儿子武庚和东方夷族叛乱,他东征平定,大规模分封诸侯,营建洛邑作东都。(13)《秦》,秦国的音乐。(14)夏声,西方的音乐。(15)《魏》,魏国的音乐。(16)沨沨 (fēng风),形容宛转抑扬。(17)《唐》,唐国的音乐。(18)陶 (yáo摇)唐氏,古部落名,首领为尧。(19)《陈》,陈国的音乐。(20)《郐 (kuài快)》,郐国的音乐。(21)《小雅》,《诗经》的一部分。共七十四篇,大体产生于西周后期和东周初期。多为统治阶级作者的作品,少数为民歌。(22)《大雅》,《诗经》的一部分,共三十一篇,多为西周贵族的作品。(23)《颂》,《诗经》的一部分,为祭祀乐歌,分为《周颂》、《鲁颂》、《商颂》三部分。(24)五声,中国五声音阶上的五个级,即宫、商、角、徵、羽,相当于简谱上的1、2、3、5、6。(25)八风,即八音,指八类乐器。
译文
吴国公子季札来访问 (鲁国) ,……请求观赏周朝的音乐。鲁襄公让乐工为他演唱《周南》、《召南》,他说: “美好啊,文王的教化奠定了基础,尽管还没有完成,但是人民勤劳而不怨恨。”为他演唱《邶》、 《鄘》、 《卫》,他说: “美好啊,深沉啊! 愁苦却不窘迫。我听说卫国的康叔、武公的德行就象这样,这就是《卫风》吧?”为他演唱《王》,他说:“美好啊! 人民忧虑却不惧怕,是周平王东迁以后的作品吧。”为他演唱《郑》,他说: “美好啊! 但太细弱了,人民不能忍受,这表示它要先灭亡吧。”为他演唱《齐》,他说: “美好啊,气魄宏大啊! 这是大国的音乐,作为东海一带诸侯的表率,恐怕就是姜太公吧?他的国家前途不可限量。”为他演唱《》, 他说: “美好啊, 放得开啊! 欢乐却不过度,是周公东征时的音乐吧?”为他演唱《秦》,他说: “这是西方的音乐,能称夏的就壮大,壮大到极点了! 是周朝旧地的音乐吧? ”为他演唱《魏》,他说: “美好啊,抑扬啊! 粗大而婉和,反映政令虽然艰难却易于推行。用有德行的人辅助,就成为贤明的君主了。”为他演唱《唐》,他说: “忧思真深啊?那里有唐尧时的遗民吧?要不是这样,为什么忧思这么深远呢?不是唐尧有德行的后代,谁人能够这样?”为他演唱《陈》,他说: “国家没有君主,它能够长久吗? ”从《郐》以下,他没有评论。为他演唱《小雅》,他说: “美好啊! 有哀思而没有异心,怨恨却不说出来,是周朝德行衰微了吗?还有文、武、成、康时代的遗民呢。”为他演唱《大雅》,他说: “广大啊,和乐啊! 曲调曲折而内质刚直,它体现了文王的德行吧?”为他演唱《颂》,他说: “好极了! 刚直而不傲慢,忍受委屈却不屈服;亲近却不逼迫,疏远却不离心; 变化却不过分,反复却不使人厌倦; 悲哀却不忧伤,安乐却不荒废;使用却不贫乏,广大却不张扬; 施舍却不浪费,求取却不贪心; 停下来却不凝固,行动却不放荡。五音和谐,各种乐器协调; 节奏有一定标准,乐器遵守着一定的次序。音乐中表现出来的,是和当时隆盛的道德相一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