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靡于隋，韩力振之，然古文之法亡于韩③

    文靡于隋，韩力振之，然古文之法亡于韩 : 见何景明《与李空同论诗书》。何曰:“仆尝谓诗文有不可易之法者,辞断而意属,联类而比物也。上考古圣立言,中征秦汉绪论,下采魏晋声诗,莫之有易也。夫文靡于隋,韩力振之,然古文之法亡于韩;诗弱于陶,谢力振之,然古诗之法,亦亡于谢。”
《诗人玉屑》载东坡语云:“书之美者莫如颜鲁公,然书法之坏自鲁公始;诗之美者莫如韩退之,然诗格之变自退之始。”宗廷辅《元好问论诗绝句注》引东坡语而使人知何景明此骇人之论语有渊源,并称“明何仲默《答李献吉书》云云,世或骇其言”,其实用意与东坡同。这里好象出现了一个悖论,振衰起疲之功臣,同时又是变格坏法之罪人,似颇费解。其实“新声创则古调亡”(宗廷辅语),这是文学发展史的流变规律。韩愈“文起八代之衰”,使散文复兴,虽倡古文运动,标举古法,实以复古求变更新,如何景明文中所言,已经“自创一堂屋,开一户牖,成一家之言,以传不朽”,成为散文发展史上新的里程碑,致后人或有但知韩愈,而不知有先秦汉魏者。这大约就是“文靡于隋,韩力振之,然古文之法亡于韩”之悖论的解释。观何景明上下文意,他主张诗文写作“异曲同工,各擅其时”,“不相沿袭,而相发明”,“推类极变,开其未发”,“达岸舍筏”,自成一家,显然意识到了文学流变的这一特殊规律,故为指出。不过他和李梦阳同为代表人物的前七子,却打出“文必秦汉”的旗帜,大约正是认为韩愈之后,古法反而不行,他们就要越过韩愈,直追远古,去取真正的古法,来振救当代的文坛,实际上持了一种文学退化论的主张。我们由此看到了何景明散文理论的内在矛盾,看到了他清醒的糊涂,看到了他毕竟是一个复古派的文论家。钱谦益注意到“献吉(李梦阳字)两书炮何,矛盾互陷,独于斯言,了无诤论”(《列朝诗集小传》),其实何、李两人小异中有大同,不足为怪。
“文靡于隋,韩力振之,然古文之法亡于韩”,这段话由于触及文学发展的规律,并涉及对散文大师韩愈的评价,而成为散文批评史上一件聚讼纷纭的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