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张梦泽③

    答张梦泽 : 汤显祖撰。见《汤显祖诗文集》卷四十七。张梦泽,晋陵(今江苏常州)人,曾为新渝县侯,爱民而有政绩,万历三十年(1602)以先大夫之讣而离任,县民聚而泣送,又欲立碑纪念,汤显祖应请而作《渝水明府梦泽张侯去思碑》,文中称其“弱冠而以文章妙天下”。此《答张梦泽》文,乃是张梦泽欲取汤显祖之散文而刊刻行世,汤显祖以“五不足行”作复。五不足行者,一曰自己长于韵语而短于散文(文中称“长行文字”),“诗赋外无追琢功”;二曰明人散文宋濂、方孝孺之后李梦阳以下皆为赝文,文不真则不足行,自己岂敢称真文;三曰名位微下,求文者“多村翁寒儒小墓铭时义序耳”,没有机会做馆阁典制大文,“皆小文,因自颓废”;四曰既不得作馆阁大记,当作子书以自见,然子书“必参极天人微窈,世故物情,变化无余,乃可精洞弘丽,成一家言。贫病早衰,终不能耳”,所为小文,不过自嬉而已;五曰文之传与不传,命也,读天下郡县志,“其中文字不让名人者,往往而是。然皆湮没,无能为名”,“如弟薄命”,“行未可知”。文末云:“微君知而好我,谁令言之,谁令听之。极知知爱,无能为报,喟然长叹而已。”此文看似对自己散文的谦词,其实正如其门人朱廷诲《玉茗堂尺牍序》云:“五者切中时人之弊,君子无欲上之心,用是深秘惜耳。”汤显祖的散文、传奇、诗赋在当时有“昭代三异”之誉,他之所以用“五不足行”谢绝其散文传世,乃是不忍其用情写真之作,与前后七子的拟古赝文同流合污。他针对李梦阳为代表的复古思潮,断言“我朝文字,宋学士而止。方逊志已弱,李梦阳而下,至琅邪(指王世贞),气力强弱巨细不同,等赝文耳”,声称自己的作品则多是无关国是的自嬉小文,与拟古派作品形成了鲜明对照。
这篇文章提出了“不真不足行”的散文观,倡导了自嬉小文,打击了复古思潮,也启发促进了晚明小品的繁荣。《明诗纪事·己签序》认为对前后七子摹仿之弊,“临川攻之于前,公安、竟陵掊之于后”,此文可作一个例证,汤显祖真情为文的思想确实是公安派性灵论的先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