乞力马扎罗的雪③

    乞力马扎罗的雪 : 海明威最优秀的短篇小说,1935年作家去非洲打猎的最大收获。海明威觉得这是他在技巧上写得最成功的短篇。
这篇小说从头至尾,表现一个男人由于坏疽而渐渐死去的心理过程。故事首先给读者一种预感,即主人公哈里活不成了。这种预感是由关于乞力马扎罗雪山上死豹的开场白引起的。豹子在严寒的雪山高峰上大概是什么也找不到的,只有冻死。美国人哈里到非洲来又是为了寻找什么呢?如果他知道自己要寻找什么,他又能否找到呢?他是事业上的失败者,作为作家他写不出“他该写”的作品。在非洲他仍然不走运,没能拍摄到那群象征着某种理想的、可望而不可即的羚羊的照片,却反而因此弄伤了自己,不得不坐以待毙——人和豹子一样,在生的追求之后,是死亡、寒冷、僵硬和沉默。哈里已经不再感觉到疼痛了,死神渐渐向他靠近,终于“爬到他的身上来了”。他心里明白,乞力马扎罗山的方形的山巅,“那儿就是他现在要飞去的地方”。
读者能感觉到哈里梦魇意识的流动,无所不在的死亡渗入了哈里的下意识活动,于是死亡的象征充满了整个世界:高山上的积雪、秃鹫、鬣狗,以及在一架想象中的飞机里飞翔。几个姑娘踏着保加利亚群山的积雪,一步步走去直至冻死;从火线开小差的逃兵被宪兵紧紧追赶,两只脚在雪地里冻得鲜血直流;暴风雨期间输得精光的赌徒;飞机轰炸曾和哈里一起滑雪的奥地利军官……在哈里的内心,白雪作为死亡的象征牵引着许多关于死和失败的生活经验。在海明威的作品里,死和失败常常是同义词,他那出名的“硬汉”性格也是在死和失败里得到体现的。哈里已经没有疼痛的感觉了,他感觉到死神的临近,甚至能听到它的呼吸,他心里没有痛苦,而以异乎寻常的冷静态度看待死亡。尽管豹子“到这样高寒的地方来寻找什么,没有人作过解释”,但它毕竟已经来到了乞力马扎罗这非洲最高的一座山,这座山的西高峰是马塞人的圣殿。既然豹子已经到达了这非比寻常的高度,它便可以心安理得、超然物外地死去。这是哈里(也是作者海明威)对死亡的理解。在海明威看来,死亡并不意味着虚无和幻灭,只要生前有过追求,那么死亡也“象整个世界那样宽广无垠”。在《乞力马扎罗的雪》里,死亡的主题(赤裸裸的死亡)如此强烈地呈现给读者,很大程度上也是作家熟练地运用象征、意识流这些现代主义手法的结果。死亡主题在海明威的作品里是至关重要的,“死亡的恐惧是海明威的全部个人的和创造性的亲身经历的关键,也是他的整个形象和风格体系的关键”(评论家语),他的主人公总是能直视死亡的恐怖并与之作斗争,退缩、畏惧并不属于海明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