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题阶前芍药 :
柳宗元
凡卉与时谢,妍华丽兹晨。
欹红醉浓露,窈窕留余春。
孤赏白日暮,暄风动摇频。
夜窗蔼芳气,幽卧知相亲。
愿致溱洧赠,悠悠南国人。
芍药自古有“花相”之称,这说明在群芳之中它的地位是很高的。关于咏芍药的诗最早在《诗经》里就有收录,《郑风·溱洧》篇即是。柳宗元的好友韩愈在《芍药》诗中曾有“红灯烁烁绿盘龙”之句,是描写芍药的花朵和叶子之美的。而这首诗则立意别致,不同凡响,既写了其美、又写了其香,抒发了思念亲人之情。
诗的前四句着重描绘了芍药的美丽形象。初夏时节,那些普普通通的花随着春天的流逝,大都凋谢残落了,而芍药在这时正是盛开不已。朵朵鲜花,色彩明亮动人,特别是在清晨之际,迎着灿烂的阳光,全身染上了一层金色,更加显得艳丽多姿。这时仔细望去,如碗似盘的红花,在朝露的滋润下,有的倾斜地附在葱绿浓密的叶子上,好象喝醉了的美人躺在那里似的,“欹红醉浓露”一句就活画出了它的这一形象,这个“醉”字用得很有分量,把它沾满露珠鲜艳的色彩突现出来。接着“窈窕留余春”,则又从它的优美妩媚的姿态上加以点染,微风吹来,摇曳飘动,充满一派生机,从它的美丽中难道不还可以感到些许的春意吗?由花落花开看出季节的赓序,此时不是春光确乎胜似春光了。
接着四句诗,具体地描写了芍药花浸人心脾的馨香。诗人身遭贬谪,客
居异地,举目无亲,少人往来,又哪有知心朋友伴他赏花呢?故从早到晚只能独自的观赏,而艳丽的芍药又怎能理解人意?大概只有那阵阵的暖风吹来,摇动着花身,仿佛向人抬手致意之时,才使孤独的赏花者感到周围充满生机和活力,驱除一点寂寞的气氛,但又怎能招来更多人进行观赏呢?到了夜晚,芬芳四溢的香气不仅弥漫院庭,而且从窗隙间钻入卧室,给人以无比温馨爽快之感。这时诗人尽管孤单安然地躺在床上,周围是那样的静谧,也依然感到欣慰,排遣着寂寞的情怀。“幽卧知相亲”,正是这一情境的写照。
随着花香的不时袭来,自已的思绪也在不断地扩展:独自享受如此浓郁的芳香岂不太自私了吗?怎样让自己的亲人也分享一些,能摘取一枝芍药赠给心爱的人那该是何等的惬意。于是吟出了“愿致溱洧赠,悠悠南国人”两句。古时郑国风习,三月三日举行青年男女的欢会,双方说说笑笑,男的以芍药赠给女方,表示爱情。诗人的夫人杨氏于贞元十五年(799)病逝,他初贬永
州时只偕母卢氏及从弟宗直、表弟卢遵同来,此时尚未续娶,诗人这样写,也许是有所爱之人吧?同时也表达出目下处境的孤苦,“悠悠南国人”,这“南国人”当是指诗人自己,“悠悠”是忧思的意思,身遭贬谪、不仅在政治上受到沉重打击,使自己远大的抱负难以施展,而且给自己的生活也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亲人离散,故土难归,真实地流露出无限怅惘悲伤的情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