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植海石榴 :
柳宗元
弱植不盈尺,远意驻蓬瀛。
月寒空阶曙,幽梦彩云生。
粪壤擢珠树,莓苔插琼英。
芳根颜色, 徂岁为谁荣?
海石榴为果石榴之一种,果小不能食,主要用于观赏。诗的首联是说新栽的海石榴看去虽很平凡,但它的产地和来源非常遥远,以突出它的价值。“弱植不盈尺”,刚刚栽上的海石榴小而且细,高度还不到一尺,故谓“弱植”,同时又与诗题紧密地相扣,直写其事。“远意驻蓬瀛”,是说它的来历极不寻常,“蓬瀛”即指“蓬莱”、“瀛州”,皆为传说中海外的仙山,是神仙住的地方,因名“海石榴”,故有这一说法,从而增加了它的浪漫色彩,以见其名贵。其实,石榴原产于伊朗,据说是张骞出使西域时带回来的果种,这里所以这样写,或许是当时人们的普遍说法。
尽管所植的海石榴是这般的弱小,它的形象并非很美,却也能给这寂寥空旷的庭院带来了些许的生气。“月寒空阶曙”,当清冷的月光洒满阶前,寂静的院落分外明亮,照耀得海石榴显得那么新鲜可爱,为这里的环境,主人的生活,增加了光采,充实了内容。于是,即使在睡梦之中,也感受到栽种了它是很有意义的,仿佛见到天空变化万端,美丽的云彩涌起,笼罩这周围的一切,打破了索寞和沉寂。诗人由栽植海石榴写到院庭环境的变化。由生活的实际写到缥缈的梦境,虚实相生,意境开阔,表现了一种长期处于孤单冷漠的心态。
颈联是写美好的东西,往往是在一定的客观环境和条件下培育出来的。“粪壤擢珠树”中的“珠树”,乃是一种传说中的宝树,据《博物志》载:“珠树生赤水之上”。这种宝树不管它多么名贵,离开粪土,没有养料,恐怕也难以生长,更不会放出生命的光辉。“莓苔插琼英”中的“琼英”为玉中之精华,不管它何等光彩夺目,晶莹闪亮,也是在长着莓苔的乱石之中孕育而成。这两句诗富有深邃的理趣,形象地说明任何事物都是离不开客观条件的。海石榴由栽植到将来的长成,花繁叶茂,也必须适应它的生长环境。由此可见,对一个人来说,他们理想的实现,才能智慧的发挥当是与客观现实社会条件分不开的,这大概是诗人所寄寓的深一层的意思吧!
尾联“芳根閟颜色,徂岁为谁荣”两句,抒写了个人的感慨。海石榴从别处移来了,现在又把它埋进施上粪肥的上中,不仅闻不到根子上那种特有的芳香,而且连根子的颜色再也看不到了。“閟”,封密隔绝之意,这里是说把海石榴栽上后,封上了土。对着这新植的花苗,诗人想到经过精心的培育,它将渐渐长大,枝繁叶茂,花果累累。又进而追寻过去,不禁发出“徂岁为谁荣”的感叹! 以花寄意,孕大含深,颇多韵外之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