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心说<sup>①</sup>

童心说^① : 原文
天下之至文,未有不出于童心焉者也。苟童心常存,则道理不行,闻见不立,无时不文,无人不文,无一样创制体格文字而非文者。诗何必古选,文何必先秦^②。降而为六朝^③,变而为近体^④,又交面为传奇^⑤,变而为院本^⑥,为杂剧^⑦,为《西厢曲》^⑧,为《水浒传》,为今之举子业^⑨,皆古今至文,不可得而时势先后论也。故吾因是而有感于童心者之自文也,更说什么《六经》,更说什么《语》、《孟》乎^⑩?(《焚书》卷三)
注释
①《童心说》,明代李贽论童心的一篇文章。文中说,童心就是真心。儿童本来是有童心的,但由于被道学蒙蔽,结果失去了童心。失去了童心的人,就失去了真心而成了假人,这样的人就会说假话,做假事,写假文章。而童心常存的人才是真人,这样的人才有可能写出好文章来。②这是针对当时的复古论调而发的。③六朝,三国的吴、东晋、南朝的宋、齐、梁、陈,都建都于建康(今江苏南京),历史上合称六朝。这里泛指三世纪初到六世纪末前后三百余年的历史时期的文学。④近体,近体诗。详该条。⑤传奇,唐宋人用文言写的短篇小说。参看“传奇小说”条。⑥院本,金代行院演出用的剧本。参看该条。⑦杂剧,详该条。⑧《西厢曲》,《西厢记》。⑨举子业,科举时被举应试的人称为举子,他们从事的应试的学业称为举子业。⑩《语》,《论语》。《孟》,《孟子》。参看该条。李贽认为,《论语》、《孟子》不是“万世”之至论,而是道学的依据,产生假人的根源。
译文
天下最好的文章,没有不是产生于童心的。如果童心一直存在,那么道学的道理就不会流传,耳闻目睹的那一套就站不住,这样就没有一个时代不产生文章,没有一个人不能写文章,没有一种创作体裁的文字而不是文章的。诗何必以古体诗的选本为好?文章何必以先秦为最高。接下来有六朝的诗文,发展而成近体诗,又发展成传奇,再发展成院本,杂剧,《西厢记》,《水浒传》,今天举子应试的学业,都是古今最好的文章,不能够以时代先后论文章的高低。所以我由此而感到,有童心的人就能够写出好文章,又谈什么《六经》,又谈什么《论语》、《孟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