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中 :
清·顾炎武
久客仍流转, 愁人独远征。
釜遭行路夺, 席与舍儿争。
混迹同傭贩, 甘心变姓名。
寒依车下草, 饥糁中羹。
浦雁先秋到, 关鸡候旦鸣。
蹠穿山更险, 船破浪犹横。
疾病年来有, 衣装日渐轻。
荣枯心易感, 得丧理难平。
默坐悲先代, 劳歌念一生。
买臣将五十, 何处谒承明。
〔糁〕把米和在菜汤里。〔中羹〕没有煮过的羹。(li)同鬲,鼎类的炊具。〔荣枯、得丧〕偏义复词,偏在枯、丧。
顾炎武在清兵南进时曾组织抗清,失败后亡命北方,仍观察山川形势,联络遗民,图谋恢复。他于顺治十三年(1645)只身北上,来往于山东、河北、山西、陕西一带。《旅中》这首诗,就是他只身北上第一年写的,表现他转徙南北的艰苦生活。
诗的开头两句:“久客仍流转,愁人独远征。”是说自己长久客居在外,不断地独自流离转徙,一开始就紧扣诗题。接下四句写旅途中流落于社会下层,走在路上被人抢去锅,在旅店中要同人争床抢铺,与雇工小贩为伍,改名换姓(化名蒋山傭)。再向下八句,写旅途生活所受的磨折:卷缩在车下的乱草里避寒,菜汤煮粗粮充饥,奔波不论季节早晚,夜里醒来等着鸡鸣赶路,险峻的山路磨穿鞋底,破船偏遇顶头风,年来又不断生病,行装也一天轻似一天,渐渐穷困了。最后六句,诗人抒发沉痛的感慨。对明朝倾覆诗人感慨痛心,对抗清失败悲愤难平。默坐时想起国亡家破,悲从中来,提笔吟咏时就写出忧愤的一生。汉朝的朱买臣曾说:“我年五十当富贵。”我现在也将近五十岁了,到哪里去谒见明朝的皇帝,实现复兴的志愿呢?
顾炎武的诗,多写国家民族兴亡大事,托物寄兴,吊古伤今。这首诗重在写旅途的艰辛,仍充满深厚的民族感情和爱国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