咏史(其五) :
晋·左思
皓天舒白日, 灵景耀神州。
列宅紫宫里, 气宇若云浮。
峨峨高门内, 蔼蔼皆王侯。
自非攀龙客, 何为欻来游?
被褐出阊阖, 高步追许由;
振衣千仞冈, 濯足万里流。
〔皓天〕明亮的天空。〔舒〕展现。〔灵景〕日光。〔紫宫〕星垣名,喻皇都。〔宇〕檐。〔峨峨〕高貌。〔蔼蔼〕众多貌。〔攀龙客〕追随帝王以求进仕的人。〔欻(xu)〕忽。〔阊阖〕晋代洛阳城有阊阖门。〔许由〕尧时隐士,传说尧让帝位给他,他不肯接受,逃避至箕山下隐居躬耕。
这首诗通过咏许由,表达了作者鄙视尘俗,希望隐居高蹈的意志。全诗词采华美,色彩明丽,气宇轩然,文气一贯,充分体现了作者创作上的特色。
诗的前六句以浪漫的手法,锦绣的诗句描绘了皇城中王公贵族的宏大气魄。一、二句从大处着眼,明亮的天宇下是阳光普照的神州大地,就象是在一幅白绢上用金色的丝线绣出了辉煌的底色,又似以粉红的颜料泼满宣纸,显得明亮耀眼,这为全篇诗奠定了温暖的底色。下面连继两联对偶,把王侯的气势渲染得尽致淋漓。皇城中的一列列宫殿,就象仙境中一样,“各抱地势,勾心斗角”,檐若浮云。在这高门深宅之中,出入的都是峨冠博带的显贵新豪。这里的“浮”字把皇都的建筑烘托的颇具威势,若隐若现,层层叠叠,缥缈异常,整个画面色彩斑斓,令人神往。两个叠词的运用,更把这种繁华推至高峰,让人艳羡不已。作者大笔渲染,施以重彩,讲究铺排,旨在为后面铺垫伏笔,同时也把这种豪奢的生活赋于虚幻的色彩,让人看后深思,作者的感情也就自然流露出来,没写腐败,却看出金玉之内的败絮,可谓“不著一字,尽得风流”。
后面六句作者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不趋炎,不附势。“非”、“何”二字切中肯綮。既然不为做官去阿谀,不为进仕去逢迎,为什么还要到这种地方来徜徉呢?这种功利不过是过眼云烟罢了,所以作者又连用两组工整的对偶,展示了自己纯洁的心灵和高远的志向。“出”、“追”二字,鱼贯而出,造成了一往无前的彻底态度。音律铿锵,令人拍案。一“振”、一“濯”,炼字更是出神入化,把平常的动作寓于深刻的内容,“千仞冈”、“万里流”,虽比不上仙境的显赫,但却是自然孕育出来的实地,真实的世界。这样一对比,不仅作者的理想让人钦佩,令人叫绝,而且也使世俗生活的昙花引人深思。可以说,最后这两句诗是全诗的眼睛,也为本诗涂上了明快的色彩。如果说前半段作者大笔挥洒,浓妆重彩,那么后半段就是小笔细描,圈点勾画;如果说世俗生活是一片瑰丽的晚霞,一片浮起的白云,那么作者的志向就是永恒的星辰,拂面的清风。
《文心雕龙》说左思“尽锐于《三都》、拔萃于《咏史》”,的确不负盛名。作者词采华茂,精于炼字,善施丹青,于不变中造出万端变化,于史实中抒发高远情怀,让人称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