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亭 :
曾极
青山四合绕天津,风景依然似洛滨。
江左于今成乐土,新亭垂泪亦无人!
这首绝句,选自曾极的组诗《金陵百咏》。绝句中所咏的新亭,故址在今南京市(古称金陵)南,为三国时吴国所筑。东晋(建都于建康,亦今南京市)时为朝士游宴之地。宋建炎四年(1130 )岳飞曾大破金兀术于此。诗中多借东晋之事来暗讽南宋当朝。
首句“青山四合绕天津”,天津,故址在今洛阳市南洛水上,此指洛阳。写东晋之前的西晋都城洛阳的地理形势: 四周青山环绕,伊、洛诸水流经其中。次句“风景依然似洛滨”,写今日新亭周围的风景依然和当年东晋时一样,与那时的洛阳相似。“洛滨”,洛水之滨,代指洛阳。因金陵的地形亦是四面有山,中有秦淮、直渎二水,正与洛阳相似。诗人在句中嵌入“依然”二字,意在越过时间的跨度,将南宋时的金陵和东晋时的建康叠映在一起,在指出“风景依然”的同时,也暗示出南宋和东晋在政治形势方面也很相似,都处于中原沦丧、山河破碎的危局之中。这就为下文愤起问罪之师作了铺垫。
三句“江左于今成乐土”,江左: 因长江在芜湖、南京间作南西南、北东北流向,故以前将自此以下的长江南岸地区称为江东或江左。又因东晋及南朝的宋、齐、梁、陈各代的根据地都在江左,故当时人又称这五朝及其统治下的全部地区为江左。此句相对于前一句的“风景依然”作一转折,意思是说这里虽然景色未变,但是当年东晋统治下的江左地区,在今日南宋的治理下已成了安乐的地方了。这看似歌颂,实是冷嘲。结句“新亭垂泪亦无人”,用了东晋丞相王导的有关典故。在东晋初年,由于中原丧乱,渡江南来的人士在新亭聚饮时,座中大臣每每相视垂泪,惟有王导勃然变色说: 应该共同效力王室,怎能像囚犯那样相对哭泣呢?后来他领导南迁士族,联合江南士族,稳定了东晋在南方的统治。而今日南宋,大约因为“江左”已经成为“乐土”,所以新亭里连垂泪痛哭的人也没有了。诗人怀着极大的愤慨,对当朝统治者沉醉于享乐之中,置中原沦陷区于不顾的行径作了辛辣的讽刺。
这首绝句,明为歌咏风景,实在抨击风云;用事集中而贴切,批判尖锐而有力;诗歌语言不求纤巧工丽,讽刺艺术实属别具匠心。作者是诗人,亦是战士,像他这样敢于在诗中向当朝统治者进行锋芒毕露地冷嘲热讽的实不多见。正因为如此,他在封建罗网中自然难逃厄运,终因诗中的讽刺而忤犯了朝臣,遭到流放且不久即客死他乡的厄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