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城南 :
汉乐府
战城南,死郭北,野死不葬乌可食。为我谓乌:“且为客豪!野死谅不葬,腐肉安能去子逃!”
水深激激,蒲苇冥冥;枭骑战斗死,驽马徘徊鸣。
梁筑室,何以南,何以北?禾黍不获君何食?愿为忠臣安可得?思子良臣,良臣诚可思:朝行出攻,暮不夜归!
〔豪〕即哀号的号。〔谅〕信。犹“想必”。〔梁筑室〕在桥上盖房子。
《战城南》属乐府《鼓吹曲辞·汉铙歌十八曲》,属于军乐,歌辞大约产生于西汉时代。西汉武帝刘彻时开疆拓土,经营四夷,但好大喜功导致连年不断的战争,给广大人民带来重大灾难:生产遭到破坏,人民枉死沙场。汉武帝的穷兵黩武之举自然也遭到人民的不满和反对。这首《战城南》乐府便表达了这个内容。
具体地说《战城南》的主题是对阵亡士卒的悼念,也是对不义战争的诅咒和抗议。庄述祖在《汉短箫铙歌句解》里说:“《战城南》,思良将帅也。武帝穷武扩土,征伐不休,海内虚耗,死伤相继……。”陈本礼《汉诗统笺》评曰:“此犹屈子之《国殇》也。《国殇》自愤其力尽死,此则恨其死于误国庸臣之手。夫死非士所惜,但恐非其所耳。”
《战城南》以汉代民歌特有的艺术风格揭示了战争的残酷,统治者的昏庸和人民的悲惨。诗一开头即以“战城南”三字将我们带进了血淋淋、惨兮兮的战场。暴现于我们眼前的是一幅残酷的战死不葬的惨景:战场上笼罩着一片森森鬼气,腐尸遍野杂陈,群乌凄叫争食死尸,尸臭弥漫,真是惨不忍睹。这时耳旁一串凄惨的哀怜声响起:“乌鸦们,先为我们这些客死他乡的孤魂哀号吧,我们这些野死者,如今已成腐尸,必然无人埋葬,又怎能从你们的口下逃脱呢?”第一层七句诗以极奇特的想象,通过告乌之语揭示了阵亡者的悲惨,可谓痛极奇极。
第二层,诗人将笔一转,又为我们补述了战场苦杀后的景象:战场上一片荒凉寂寞,没有了人迹,善战的人马均已牺牲,只有流水清冷地流淌,水草凄瑟地摇曳,驽马悲鸣着徘徊……这一幅古战场图揭示了一场惨烈凶猛的战斗。这一层诗人以沉郁悲壮之笔,简劲之语勾勒了一场惊心动魄之战,给人以震撼,给人以沉痛。
前面二层是运用客观写实的方法描写战场、正面反映战争之苦,第三层诗人则从战争后果、战争效应着眼来主观地评述战争。诗人连锁三问,从正反两面揭示战争之不合理、统治者之昏庸不明。三句诗中叠连两层比喻,深致不满之意,发人深思。末四句则表现了对死亡士卒的哀思和景慕,既进一步强调庸人误才,致使败亡,又收束全诗,兜应篇首。
读《战城南》古诗令人哀伤,令人痛心,亦令人惋惜,令人气愤。《战城南》的作者运用现实主义和浪漫主义相结合的艺术,以超脱的构思,奔放的感情集中地反映了当时人民对战争的厌恶情绪,并成功地运用多种艺术手法,给后人垂示了诗歌思想和艺术相结合的光辉典范。我们读李白的《战城南》,杜甫的《兵车行》便可感到乐府诗《战城南》对两位伟大诗人的启示和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