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暮杂感 :
清·丘逢甲
一曲升平泪万行, 风尘戎马厄潜郎。
民愁竟造黄天说, 岁熟如逢赤地荒。
七贵五侯金穴富, 白山黑水铁车忙。
老生苦记文忠语, 多恐中原见鹫章。
〔潜郎〕张衡《思玄赋》:“尉庬眉而郎潜兮,逮三叶而遘武。”李善注引《汉武故事》云:西汉颜驷在文帝、景帝、武帝时一直为郎官,得不到重用,很失意。〔黄天说〕东汉末年爆发黄巾起义,起义军首领张角曾提出:“苍天已死,黄天当立”。这里隐喻人民会由于生活困苦而纷纷造反的。〔七贵〕西汉时七个皇帝后妃的家族吕、霍、上官、丁、赵、傅、王都很显贵。〔五侯〕东汉顺帝皇后梁家一门有五人皆封侯。〔金穴〕比喻极富贵的人家。东汉光武帝郭皇后之弟郭况家多金帛,当时人称郭家为“金穴”, 〔白山黑水〕白山即长白山,黑水即黑龙江。光绪二十二年(1896),沙皇俄国以中俄共同防止日本侵略为名,诱使清政府签订了卖国的《中俄密约》,其内容包括允许俄国在黑龙江、吉林两省修筑铁路等。这首诗写于光绪二十三年。〔文忠〕林则徐的谥号。《清史稿·林则徐传》:“海疆事起,时以英吉利最强为忧,则徐独曰:‘为中国患者,其俄罗斯乎!’”〔鹫章〕指沙皇俄国。因沙皇俄国国徽上有雕鸟图案,故云。
清末国家已如累卵,危在旦夕,执政者犹自歌舞升平,近小人、远贤臣。本已卫国无人,却又在大批地制造“潜郎”,并根本不顾“民愁竟造黄天说”,依然穷凶极恶地敲取盘剥,使得“岁熟如逢赤地荒”!统治集团的“金穴”溃堤,引狼入室,出现“白山黑水铁车忙”的势态。所以“中原见鹫章”会成为不远的事实。这就是这首忧国诗的内容。
人类整体与个体是相互包孕的,有着深刻的对应关系,显示出某种神秘的契约。个体生命的历程与体验正揭示、描述着总体的特征。作者报国无门的遭遇充分说明了那个社会已堕落到彻底地自暴自弃的地步。始终在忧国忧民的诗人还依然在为民族、国家的前途担忧,依然睁开双眼洞察着世事的变化、隐密的危兆……不过,依然没有用处。“杂感”也仅是杂感而已,执柄者并不理会,“白山黑水”之间的阴谋依然在继续。不过,诗人作为社会的智者,诗作为社会的感官,却得到了又一次证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