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奉化西峰院 :
水流百折山苍苍,古寺秋容横野航。
明月初濡寒露白,篱花似趁重阳黄。
道人心已老松石,学子胆须磨雪霜。
默默澄源坐兀兀,游鱼沙鸟静相忘。
奉化在明州境内,可能正觉禅师亦曾驻锡于此院。这首诗前半为景语,后半写禅悟,而景语与禅意又自有契合之处。
首联写古寺的环境。奉化在天台山麓,境内有甬江的支脉流过。故站在地处山腰的西峰院,放眼望去,只见江水随岭壑而蜿蜒,远山在暮霭中一片苍茫。古寺笼罩在萧瑟的秋气之中。寺门外山脚下的江边,一只小舟无人自横,显得那样静谧平和。以无人之舟的意象烘托寂静冷清的氛围,在我国古诗中是有传统的。如韦应物的《滁州西涧》:“独岭幽草涧边生,上有黄鹂深树鸣。春潮带雨晚来急,野渡无人舟自横。”正觉的 “横野航”似从韦诗的“野渡舟横”化出。而由于句中使用了“苍苍”、“古”、“秋”等字眼儿,故空寂的色彩尤浓。
颔联接写时令,因地处江南的缘故,已是重阳却寒露初白。诗人选择了两个典型的秋季景物: 秋月与菊花,既是当下风光,又喻示了节令变化。写秋月者,或着眼于皎洁,或着眼于清寒。本诗写寒露濡湿之感,则属后者。这种写法借鉴于长吉诗,如《李凭箜篌引》:“吴质不眠倚桂树,露脚斜飞湿寒兔。”《梦天》:“玉轮轧露湿团光,鸾珮相逢桂香陌”等。下一句称菊为 “篱花”是出于陶渊明的“采菊东篱下”,而“似趁重阳”云云则又与孟浩然的 “待到重阳日,还来就菊花” 消息暗通。看来正觉禅师受江西诗派 “语有出处”、“点铁成金”的创作思想影响不浅。
颈联陡然一转,引入了寺院中修行的主体。“道人心已老松石”指已开悟者。“道人” 即有道高僧。其心已老于苍松与岩石,虽时令变化,外境屡迁,却毫无所动。“学子胆须磨雪霜”指正在修习者。“雪霜”可有两解: 或喻洁净无杂质,或喻严格修持。似以二者并存,作复义手法看待较优。
尾联归结于自身:兀坐默默以澄心源,鸟栖鱼游各得天然,我自进入“相忘”的境界。“忘”是禅家修行的要旨之一。当年香严初悟禅机后作偈:“一击忘所知,更不假修治。动容扬古路,不堕悄然机。处处无踪迹,声色外威仪。诸方达道者,咸言上上机。”强调须从一切放下的 “忘”字来悟入。他著名的 “贫无立锥”公案,核心也是“忘”。此诗结于“静相忘”,便把前面写境、写时、写人之语涵摄起来,构成一个统一的境界。这个境界的基调便是“静”。不仅是大千世界在这秋之暮色中安静下来,而且禅心开悟,自然静谧,诚如黄蘖禅师所言:“心亡则境空”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