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流子 芍药 :
吴文英
金谷已空尘。薰风转、国色返春魂。半倚雪醉霜,舞低鸾翅,绛笼蜜炬、绿映龙盆。窃窕绣窗人睡起,临砌脈无言。慵整坠鬟,怨时迟暮,可怜憔悴,啼雨黄昏。轻桡移花市,秋娘渡、飞浪溅湿行裙。二十四桥南北, 罗香分。念碎劈芳心,萦思千缕,赠将幽素,偷剪重云。终待凤池归去,催咏红翻。
词咏芍药。芍药类似牡丹,人称牡丹为国色天香,故本词也以“国色”形容芍药。
开篇三句隐括典故,把芍药拟为美貌倾国的绝代佳人。其意为:晋代石崇的绝色美人已坠楼而亡,金谷园中一片空寂。夏天和煦的南风吹来,芍药花开,其倾国之容色,恰似绿珠佳人起死回生。“半倚”四句,具体写芍药花色。“半倚雪醉霜”,形容白芍药花色。“半”字表明只有一半是白花。“舞低鸾翅”,以鸾鸟的羽翅形容花叶,“舞”字传达出动态美姿。“绛笼蜜炬,绿映龙盆”,写红芍药的美色。意为:花如艳红色的笼子和带蜜的火炬,红光闪烁;“(蜜”字表明花之香甜。)绿叶的光泽映照着雕龙的花盆。确有拥容华贵之美。上片后数句,以拟人手法写花的情态,寄寓着词人惜花幽情。“窈窕”二句意为:清晨,室内的芍药像在雕花窗前刚刚睡起的美人。她面向台阶,脉脉含情,却不说话,其中大有深意。“慵整”四句,写黄昏雨中的芍药情态。大意为:此花如娇懒的美人,不梳妆打扮,好似怨恨黄昏来得太早,那瘦弱的花枝,立在黄昏雨中,哭泣着,样子十分可怜。
下片写花市上的芍药,被出卖的情景。过片写移花渡水。“轻桡”是轻便的小舟。“秋娘”是美女的通称。这三句意为:人们以小舟把花运往花市,恰如美人渡水,飞溅的浪花湿了她的衣裙。其怜香爱美之情跃然纸上。“二十四桥”为扬州名胜之地,又称红药桥,为芍药市场。“罗”,即绮罗锦绣之衣,喻花之美。此二句意为:二十四桥的花客们,分别把花买走,有的向南,有的向北。花丛分散了,大煞风景,好像美女的绮罗香衣扯裂一样。“念”字领起的以下四句,便抒发这种分散割裂的苦情。这几句大意为:分离的芍药,痛苦得心如刀劈,千缕幽思难以割舍,只好偷偷剪下片片白云,写成情书,以寄相思之情。草木本无情,诗人自多思。这碎心的幽思苦情,是作者如花似锦之前途破灭的痛苦呻吟。惜花乃自惜也。结尾二句,又透露出希望之光。“凤池”即凤凰池,为唐宋时最高行政机关中书省的美称。词人自信他终会到凤凰池去咏赞那飞绿翻红的芍药花。吴文英的美梦虽未实现,但此词却留下了他理想的记录。
本篇全用比拟手法。以花喻美女,是古诗词的陈规旧套,但此篇写得细腻多姿,生动传神。其辞精语丽,笔艳情幽,又是梦窗词的本色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