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醉卢全 :
昨夜村饮归,健倒三四五。
摩挲青莓苔,莫嗔惊着汝!
在写醉酒的诗歌中,这首较早而别具情趣。
全诗四句,扣合紧密,一线贯穿,融溶浑成。首写村饮而归,次句点到题目的“醉”字。而且醉得不轻:“健倒三四五”。健,本义健于或甚。在这里恰如李治《敬斋古今逸文》所称: “健者敏速绝甚之谓”。表示迅速连连跌倒以至三、四、五次…… 《全唐诗》健一作连,更明白显示出醉状之甚。前二句虽极浅白,但描状绘形如见其影,真实生动。
第三句写“健倒”在地后情景。“青莓苔”,暗应“村”字。摩挲,抚摸。韩愈《石鼓歌》: “牧童敲火牛砺角,谁复著手为摩挲”。又,同摩娑。《琅琊王歌辞》 : “新买五尺刀,悬著中梁柱。一日三摩娑,剧于十五女” (《乐府诗集》 ) 。用手轻轻地抚摸着青苔,本亦常境,但一结新意迭生:“请您别生气,怕是让您受惊了吧! ”与人无语,而独钟情于青苔,是表现性格的兀傲,抑或蔼然仁者之风及于草木?令人遐思不尽,清音有余,称得上是以“极俊语收之” (王骥德语) 的。
这首诗首尾圆合,“道味相附,悬绪自接” (《文心雕龙·附会》)。前二句写醉状,重在其“形”; 后二句写醉境,重在其“神”。对前者,我们可感可触,如见其人;对后者,我们思索寻味,可体会其用心,愈感受到这首以常语写成的诗的不寻常处。
后来,辛弃疾《西江月·遣兴》下阕云: “昨夜松边醉倒,问松 ‘我醉何如?’ 只疑松动要来扶,以手推松曰 ‘去’ ! ”似受此诗影响。而一“问”一“疑”一“扶”一“去”,神情维肖,妙笔解颐,更富情趣,可谓青出于蓝。至如苏轼的“归去山公应倒载,阑街拍手笑儿童” (《浣溪沙》) ; 胡祗遹的“蹇驴山翁,轻纱乌帽,醉模糊归去好。杖藜头酒铫,花梢上月高,任拍手儿童笑” (《快活三过朝天子》) ,则又于一片热闹中具见人物的醉状,可称都是写“村醉”的佳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