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一百首(其七十七) :
王建
树头树底觅残红,一片西飞一片东。
自是桃花贪结子,错教人恨五更风。
这首诗表现了一个被遗弃宫女内心的哀怨。然而这种哀怨情绪却不是直接表现出来的,诗歌巧借对落花命运的同情,抒发了其内心的深深悔恨。
前二句写落花的凄惨命运。首句写“觅”的经过。“残红”是“觅”的对象,而“树头树底”则是“觅”的范围。次句承前写“觅”的结果。两个“一片”连用,表示花已散碎; 而“东” “西”对举,则说明花的七零八落。
后二句追溯凄惨命运造成原因。“自”,自然; 当然。“五更风”,过去人们将一夜分为甲、乙、丙、丁、戊五段,叫做五更;所以“五更风”就是一夜的风。其中第三句正说:自然是由于桃花贪心,希望早一点结出硕果;第四句是反说: 却让人错恨起了一夜风的无情。这是一种悔恨交加的心绪,既有桃花的“自悔”,也有对“五更风”的怨恨。
借物象以喻人事,这是我国古典诗歌的传统技法。当这位被遗弃的宫女看到满地落花时,她蓦地发现,在自己与落花之间,实际上存在着许多共通的东西:落花的东飘西荡,正像自己的被人遗弃;而之所以出现这一难堪结局,她感到也酷似桃花的纷落,有其主客观原因,那就是,她一方面过分相信负心人的甜言蜜语了,急于求成反酿成大错,这是自悔; 另方面她更恨负心人,其表面上虽说是“错教人恨五更风”,其实哪里是错恨,她心想,要不是负心人对海誓山盟的无耻背叛,自己怎么会有被遗弃的可悲下场呢?
被人遗弃,悔恨交加,不是直诉其事,而是以桃花自比,通过“人化”了的自然物象的不幸命运的生动描述予以委婉曲折的艺术传达,虽不及直诉其事的慷慨激昂,却能给人以更为开阔的想象天地,显得格外隽永含蓄,耐人寻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