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词一百首(其五十七) :
王建
往来旧院不堪修,近敕宣徽别起楼。
闻有美人新进入,六宫未见一时愁。
这首诗描写了宫女们怕人夺宠的微妙心理。
前两句写传闻宫中要建新楼。这是一个因果关系的复句。首句叙“因”。“往来”在这里是一个偏义复词,“来”字无义,“往”是过去、原来的意思。“堪”,可,能。这句说,原来的宫院因为过于破旧已经不能再修理了。次句写“果”。“敕”读chì,皇上的指示命令。“宣徽”,即宣徽院,官署名,分南北二院,由宦官主政,总管宫廷事务。这句说,近来皇上诏命宣徽院,由他们负责另外修建一座新楼。这两句直叙其事,而且所叙只是宫廷中的日常事务,似乎无什么“意义”可言。
后二句写宫女之愁。而这愁绪则完全起源于一个“闻”字。正当宫女们听说要建一座新楼的时候,她们忽然又得到一个消息,说有一位美人新近被选入宫。这一连串的消息就像块巨石,径直砸向她们原先平静的心湖,引起她们的种种猜疑: 这个美人究竟美到了什么程度?为什么偏偏在这个美人入宫时诏命修建新楼?这就是说,这座新楼是专为这个美人修建的喽?皇上为什么会这样喜欢她?那我们不是从此要被冷落了?……古代皇上立六宫,正寝(宫)在前,燕寝(五个)在后,由皇后,妃子以下等人居住。这里指居住在六宫中的皇后及妃嫔(fēi pín)们。她们由一个传闻联想到另一个传闻,从而使一个本来无多大“意义”的消息变得有了“意义”,并且像铅块一样,沉重地压在她们胸口,直压得她们喘不过气来,或许一直到死。
诗中的“闻有美人新进入”,可能纯属子虚乌有,宫女们的愁肠百结也可能完全是一场虚惊,但人们从一个传闻所引起的内宫巨大情绪波动中却不难看出她们固有的一种心态,或心理定势,即她们的全部心思都用在一个“宠”字上。没有得到皇上宠幸前,她们争宠、夺宠; 得到了皇上宠幸,又怕失宠,为了一个“宠”字,她们熬尽了自己一生的心血,连同生命。她们的物质生活享受应当说是很优裕的,然而其精神世界却可怕的空虚,她们的行止,既让人深感憎恶,又觉得可悲可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