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梅 :
王冕
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尘。
忽然一夜清香发,散作乾坤万里春。
王冕以画梅著称,他自号“梅花屋主”,尤以墨梅为工,他的一首题为《墨梅》的绝句: “我家洗砚池头树,个个花开淡墨痕,不要人夸颜色好,只为清气满乾坤。”流传甚广,甚至连蒙学的童稚皆能背诵。
这里赏析的这首《白梅》也同《墨梅》一样脍炙人口为人传诵。它们同样都是题画之作,既是咏梅,也是自白。它不仅表现了梅花朴素淡雅、冰洁清芬的气质,更表现了作者不媚于世俗的品格,画意和诗情构成了和谐而统一的意境。
梅花本就有着冰肌玉骨的姿质和傲霜斗雪的品性,白梅则更高一着,你看:她盛开于“冰雪林中”,皑皑冰雪托着她素洁的花瓣,益发显得风姿绰约,光彩照人。接着诗人以春天艳丽的桃李和它对比: 白梅素雅而高洁,置身于冰雪林中而迎寒斗妍;桃李虽丽而俗艳,它混迹于芳尘之中而很快凋谢,由于这样一个比照和反衬,白梅的形象显得更加冰清玉洁,无与伦比,即使姑射山之仙子犹望尘莫及矣!后面二句系赞美白梅造福于人间的生命价值:她在一夜之间散发的清香,将给世界带来美丽的春天。英国诗人雪莱曾写过这样的名句: “冬天来了,春天还会远吗?”早于雪莱五六百年的我国诗人王冕就把在隆冬的冰天雪地中盛开的白梅,作为给人间带来万里春光的报春的使者,作为春天到来的先兆和象征,这两位地域不同、时代不同的天才诗人,超越时间与空间,在艺术创造上有共同的、相通的发现,而我国的先辈诗人在意象、意境的把握上要比异国的后来者更为形象、具体而富有诗意……
王冕是元末杰出的诗人和画家,他出身寒门,幼时白天放牛,有时在学舍附近旁听,夜晚到寺庙的长明灯下刻苦攻读。他学成后弃绝仕途,隐居会稽(今浙江绍兴)九里山,以种豆、养鱼、卖画为生,作诗著文,以诗画誉满天下。《白梅》这首诗实际也是诗人自身的写照: 他“著身”于苦寒的“冰雪”之中,而终不与争春的“桃李”混迹于“芳尘”,而一旦“清香”迸发,他给人间带来的是艺术之光照射下的“乾坤万里春”。诗人咏物实际上是借物以抒情态,所谓托物言情,缘事达意是也。咏物盖咏己者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