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郑元甫 :
许棐
别后黄花两度残,天涯彼此寄书难。
几行雁字斜阳里,聊当平安一纸看。
诗中仅出现二三物象。斜阳脉脉,残照郊原,极目天陲,心驰友人居处(游处),不觉一天又要过去。篱畔黄花萎谢,辽天雁阵惊寒,时入秋冬,一岁又行将终了。注目黄花,大概是想到当年挽留友人时,“不管归心忙似箭,强留吟过菊花天”的情景,那时把酒对菊,长啸低吟,何其快意! 而“岁晚弟兄俱白首,一楼风雨话深更” (均许棐《梅屋诗稿》句),曾经纵论时局,指说和战,又何其慷慨! 斜阳,黄花,雁字,既见年年月月之思; 其与“残”、“难”、“几行”字样相配,更出物象萧疏凄寂,联接出一纸清冷,衬出诗人因久不见友人的情怀落寞,景情谐称。
“别后黄花两度残”,叙说分手时间之长,抽象具象兼之,状花状情两有。“天涯彼此寄书难”,语意沉重而有深致。诗人1240年前后隐居秦溪,时值两浙大饥,加上蒙古军侵扰时生,时局维艰。在不安定的时日里,联系中断,尤牵肠肺。不通音问,是客观上“寄书难”,那主观上极为惦念对方的意思便在言外。“天涯”与“难”字正有模糊之多义。“彼此”下得好,它把挚友间互相信任、谅解的深一层意思尽数写出。
“尺素在鱼肠,寸心凭雁足”,鱼书雁字,在传统文化里积淀着亲友思怀的深厚内容,也是被诗家用烂了的物象与故实。“山川摇落霜华重,风日清明雁字高”,张耒诗句不失为秀逸; “雁过也,正伤心,正是旧时相识”,清照词则一发奇思。此诗末二句,以联想巧妙新人耳目。诗人对雁阵排空的行列变化,天日明晦背景下的动态,雁给人的视觉与联想,有深入的观察与领悟。其七律《雁字》 ,前四句摹物虽粘实,后四句则遗貌取神,颇有情致,末联云:“愁人笔砚俱荒废,倩写相思寄便风”,“荒废”、“相思”,与本题诗“难”、“平安”,著意正通。“几行雁字”二句,从书札中字迹排列与雁阵飞行的排列相似之点,唤起联想的飞升,斜阳映照下的雁阵,幻化成了友人寄来的平安书札。这是极想之后的痴情之语,是诗人对友人祝福衷肠的婉曲表露,显得明慧情深。“平安一纸”,“纸”字从《文渊阁四库全书》著录《梅屋诗稿》;刻本或作“语”字,与“几行”之意象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