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美人 高城望断尘如雾，不见联骖<sup>①</sup>处③

    虞美人 高城望断尘如雾，不见联骖^①处 : 高城望断尘如雾,不见联骖^①处。夕阳村外小湾头^②,只有柳花无数送归舟。　　琼枝玉树^③频相见,只恨离人远。欲将幽恨寄青楼,争奈^④无情江水不西流。
这是秦观在元丰四年(1081)由扬州回家乡高邮,于路上怀念朋友的词。朋友里不仅包括联骖并骑一起出游的才俊,也包括青楼知己。作者作于同时的《望海潮》一词描写扬州人物之鲜丽,“花发路香,莺啼人起,珠帘十里东风。豪俊气如虹。曳照春金紫,飞盖相从”。就是以豪俊与妓女为主的。扬州在宋代作为经济发达的大城市,人才荟萃,这两种人物的数量都不少。秦观游扬州之时,扬州知州鲜于侁、从事邵彦瞻等都是他的朋友,常常诗酒唱和,并骑出游,至于青楼知己就更不缺乏。秦观离开扬州之时留恋难舍,所以作了这首词以抒遣离怀。
上阕首二句写离别之情景。词人越行越远,扬州城池虽然高,可也渐渐地看不见了,频频回顾,只有红尘如雾,将昔日与朋友们联骖并骑所游之地完全遮住。高城望断,在秦观另一首词《满庭芳》中也出现过:“高城望断,灯火已黄昏。”高城望断,说明作者已经望了很久,依依不舍之情刻画出来了。尘如雾,写出尘土之细,不是粗粝肮脏的砂土,而是在空气中飘荡的细微埃尘,是城市所特有的景象,所谓“紫陌香消一丈尘”之尘。
“夕阳”两句写眼前之景,词人已经到了茱萸湾。黄昏时分,夕阳挂在村落之外,无数柳花扑面飞来,好像是在送别词人的行舟。“只有”句承接“不见联骖处”,补上一笔送别。送别的朋友们已经看不见,只有柳花依依送别。有柳花,自然有柳树,古人折柳送别,意在挽留,然而柳丝纵长,难系归舟,柳花纵多,难解愁怀。夕阳,意味着日将暮,柳花,意味着春将归,日暮春归都无法挽留,和夕阳柳花融为一体的归舟自然也不能例外,再多的留恋不舍,也无法回头。
下阕跳出离别,再度转入怀人,只是所怀之人已不再是并辔联骖的诗朋文友,而是温柔美丽的青楼知己。“玉树”典出南朝宋刘义庆《世说新语·容止》:“魏明帝使后弟毛曾与夏侯玄并坐,时人谓蒹葭倚玉树。”本用来形容男性的风度仪态之美,但宋词中多用“琼枝玉树”一词来形容女性,尤其是青楼女子。例如柳永《尉迟杯》词:“绸缪凤枕鸳被。深深处、琼枝玉树相倚。”张先《醉红妆》词:“琼枝玉树不相饶。薄云衣、细柳腰。”周邦彦《拜星月慢》词:“笑相遇,似觉琼枝玉树相倚,暖日明霞光烂。”此处的琼枝玉树指的也是青楼女子。词人和她在扬州时经常相见,然而此时却已天各一方,愈离愈远。此处和上阕“只有柳花无数送归舟”重一“只”字,更见憾恨之深。
结尾二句承上而来,将“恨”字进一步发挥。词人想将胸中的一腔幽恨寄与青楼知己,寻求同情与理解,但怎奈江水东流,将词人一步步推离扬州,无穷憾恨,终是只能自己消受而已。古人常用江水东流来比喻美好事物的消逝和不可挽回,寄托人生的无奈。如韩偓《半醉》诗:“水向东流竟不回,红颜白发递相催。”李煜《相见欢》词:“自是人生长恨水长东。”柳永《八声甘州》词:“惟有长江水,无语东流。”朱敦儒《朝中措》词:“个是一场春梦,长江不住东流。”江水本就无情,但词人却怪它竟然如此无情,不肯回头向西流,这是词中常用的“无理而有情”的手法。词人之所以埋怨无情江水,还是因为留恋扬州,不舍得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