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累莱 [德国]海涅

罗累莱 [德国]海涅 : 不知道什么缘故,
我是这样的悲哀;
一个古代的童话,
我总是不能忘怀。

天色晚,空气清冷,
莱茵河静静地流;
落日的光辉
照耀着山头。

那最美丽的少女
坐在上边,神采焕发,
金黄的首饰闪烁,
她梳理金黄的头发。

她用金黄的梳子梳,
还唱着一支歌曲;
这歌曲的声调,
有迷人的魔力。

小船里的船夫
感到狂想的痛苦;
他不看水里的暗礁,
却只是仰望高处。

我知道,最后波浪
吞没了船夫和小船;
罗累莱用她的歌唱
造下了这场灾难。

(冯至译)

【赏析】
罗累莱(Lorelei)原系欧洲莱茵河上一块能发出回声的悬岩的名称,后在民间传说中被喻作一个美貌的女妖。据说有一个少女因情人不忠实,愤而投河,死后化为水妖,坐在这块岩石上,用歌声引诱船夫触礁沉船。德国作家多用这个题材写作戏剧和歌曲,其中以海涅这首诗最为有名,匈牙利作曲家弗朗兹·李斯特曾为此诗配曲。
古老的神话传说在海涅笔下演绎成一曲清丽幽婉的恋歌。用美妙的歌声魅惑行人的传说早在古希腊神话中就已出现,《奥德修纪》中就曾具体描绘过塞壬女海妖的行径。然而,海涅创作的《罗累莱》与古希腊神话有所不同,在诗中,罗累莱不是一个恶毒害人的女妖,而成了一个美丽女性的化身。在诗中,没有人魔之间的善恶斗争,只有因美丽而带来的悲剧性的忧伤。
在第一诗节中,诗人给整首诗定下了一个凄清感伤、悲哀惆怅的基调。而紧接着在第二诗节中,又对莱茵河的自然环境进行了描述。如同一支唯美的音乐电影,在基调音乐渐渐响起之后,随着镜头的拉伸,莱茵河黄昏的美丽景象展现在读者面前,河水静静地流淌,空气清新凉爽,远处的山头沐浴着晚霞的余晖。随后,镜头拉近,定格在远处的山头上,罗累莱的形象浮现出来。迷人的脸庞、金黄的长发,罗累莱的容颜和莱茵河的美融为了一体。优美的画面之外,还响起了她那动听迷人的歌声,在莱茵河上回荡。如此的美丽,怎么不令人趋之若鹜!第五节,诗人落笔在船夫身上,镜头切换到河上的小船上,掌舵的船夫听着歌声走了神,循声望去,希望能看到远处山头的罗累莱。然而,为了看一眼罗累莱,他们付出了生命的代价。罗累莱的美貌和歌声不仅迷了人,而且要了命。美丽在这一刻,是罪。
海涅的这首《罗累莱》与我国古代孟郊的《巫山曲》有着相似之处。两首诗都以传说为蓝本,在写故事的同时,又兼顾风景的描述。结尾虽然都是悲剧性的,但都表达了人们对美的追求和向往。
罗累莱的美是致命的诱惑。意大利有句谚语:“看一眼那不勒斯,然后死去。”大意是说像那不勒斯这样有着天堂般美景的地方,能够看一次也就死而无憾了。罗累莱留下的,不仅仅是一个传说,还有一个关于女妖们的永恒的命题,即诱惑和死亡。在罗累莱身上混杂了人们的梦幻、理想、欲望……而人有时候是会心甘情愿为这些付出自己的所有甚至生命的。诗中闻歌而“狂想”,最后触礁身亡的船夫就是这样。
罗累莱的神话传说更像是一个寓言。人的一生中难免会遇到各种各样的诱惑,究竟该如何面对?海涅的这首《罗累莱》引发我们对生活更多的思考。

(杨海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