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色 : 指语音或乐器音的听觉特征,其扩展语义又指发音和话语的动觉特征。以下对音色的这两种特征与声音联想之间的关系,进行分析。
解释诗歌音色的理论基础是音位学。譬如,一个熟悉声谱的语言学意义的人对音色的各种基础会理解得更深一些。音色的基础之一就是特定声音的共振峰之间的关系以及与其他声音的共振峰之间的关系。共振峰是指由频谱图显示的被加强了的频带。但是一个音可以是突发音、或者是延续音,可以是噪音、或者是乐音。虽然这些语音特征属于语言学范畴,但也具有审美意义及自然联想意义。诗歌中的语言全面表现了各种特征及其审美意义和联想意义。由发音产生联想意义的主要是塞音和摩擦音。由音色产生联想意义的主要是元音、尾鼻音和流音。
从柏拉图的《克拉底鲁篇》开始,声音的魅力便逐渐被人们所认识了。A·W·施莱格尔提出了每个元音与某种颜色和感情之间的联想关系。浪漫派和象征派确立了一系列声音联想的普遍性对应关系和联觉。工具主义者将每一类元音与某一类乐器对应起来。兰波在他的一首十四行诗中阐述了元音与色彩之间的对应关系。E·云格尔详论了每个元音的联想意义。心理学家曾对联觉作过调查记录。形态心理学派提出了声音的“普通感觉”——即各种对立感觉之中所潜在的基本感觉。格拉蒙指出了声音与情感表现、感觉以及(比喻意义上的)抽象概念之间的联系。德国的学者讨论了语音的词义联想与诗意联想。佩吉特和其他一些人赞同发音的联想意义。麦德莫特将英语诗歌片段中主要的英语元类型与诗歌的主题相联系。拟声词和联想词在各种语言中都可见到。文特区分了噪音模仿,其他一些由声音暗示的感觉和“比喻”中言语声音和物体引起的相关感觉。比勒区分了客观精确度与关系精确度,比如发烧者的体温曲线图与发烧之间的区别。格拉蒙和麦克德莫特从诗歌角度所建立的元音分类体系与雅各布森从语言学角度建立的体系十分接近。可是持怀疑态度的也大有人在。P·德尔布伊提出了十分尖锐的批评,认为声音的联想作用是十分有限的。
显而易见,每一个音(音的搭配)都有多个近似的音(或音的搭配)。为求和谐,这些音会相互吸引。在语言中,一个词(或一组词)就会吸引其它语音近似的词,如“swing”(摇摆)、“swag”(摇晃)、“swirl”(旋转)、“swill”(冲刷)、“swish”(挥动)、“swash”(冲激)、“swoop”(攫取)、“swat”(猛击)、“switch”(摆动);这种现象也出现在诗歌中。特拉努瓦指出:雨果的诗句
Se melaient au bruit sourd desruisseaux sur la mousse.
流过苔藓的小河发出沉闷的声音。其中用“bruit sourd”(沉闷的声音)是因与后面的“ruisseaux”(小河)及“sur(la) mousse”(在苔藓上)谐音;而人们原来预料诗人可能会用“bruit clair”(清脆的声音)。
然而,潜在联想在某些情况下显得十分活跃,如克拉布的诗句
And the dull wheel doleful throughthe day.
沉闷单调的轮子整日奏出悲鸣声。其中双重的d—l音、延续的l和m音,有推动感的d音以及几个平板的英国英语“u”音产生了单调感。又如:
Liberty. . . o`er Spain,
Scattering contagious fire intothe sky,
Gleamed. My soul spurned thechains of its dismay.
西班牙上空的自由,
将漫延的大火撒向天空,
闪烁着。我的心解脱沮丧的锁链。
在雪莱的上述诗句中,“解脱”和“热情”的含义是由发出飒飒声的“s”音、跳跃的sp音、抛掷的sk音和欢快的a/ai音来表达的。再如:
The horrid crags, by topplingconvent crown`d,
The cork-trees hoar that clothethe shaggy steep,
The mountain-moss by scorchingskies imbrown`d.
阴森的巉岩支撑着摇摇欲坠的修道院,
灰白的栓皮槠树林覆盖着突兀的峭壁,
灼热的阳光将山上的苔藓烤得灰暗。
拜伦这几句诗里的情景由下列的发音暗示了出来:h音意示令人气喘;or音和o音意示黑暗;kr音意示崎岖不平;mount/m-own`d音意示势不可挡;“p”音意示突兀感;“sk”音意示眩晕感;tree/steep的发音意示高耸。在马拉梅的天鹅十四行诗里,i音代表白色的鸟、严冬、精神的强烈以及贫瘠。里尔克在献给奥菲士的独角兽十四行诗里运用i音,具有与马拉梅类似的含意,但只局限在某些诗行:在前四行中与a音形成对照;在中间的四行中与au形成对照;在最后六行中与ei互相调节(音色也可以单独使用,而无定规)。
对发音的象征意义进行系统的分类是可能的,这主要取决于一种语言的自身特征(见下文)。比如[e,i,y]这些元音倾向于描写高度、强烈、尖削、纤细、娇嫩、细致、微小、苍白、纯洁、稀薄和移动等,而像[a,,ɔ]这些元音则表示与此相反的含义。像[u,o]这类元音似乎更适合于描绘空洞、圆形、庄重、阴郁、深度、柔软、韧性、流动性,而[a,æ,e]则与此相反。元音如[y,Φ,a]象征矫揉造作、魅力、忧郁,而像[Λ,æ]之类的元音则与此相对。圆唇音一般象征兴趣、浓重的色彩或形式,而其他元音则相反。像[u,y,i]这类元音更适合于描绘神秘、温柔、冷色、而像[a,,]之类的元音则相反。短元音可象征轻快或陈腐,长元音更适用于歌剧(双元音富于表现力)。辅音和共鸣音(鼻辅音、流音)可意示和谐、流动、拖延(尤其出现在词尾时)、韧性,而塞音则相反。“咝”音意示轻蔑和微弱;“嘘”音暗示云集和倾泻。“咝”和“嘘”音都表示速度和刺耳的感觉, “r”音暗示粗鲁、威胁和温暖。唇音暗示热烈的情感,而软腭音则暗示冷淡的情感。塞音并列则暗示阻塞状态,而摩擦音与辅音的组合暗示运动形态(可参考赫夫纳、麦克德莫特、格拉蒙、洛克曼、雅各布森等人的论述)。
但各种语言在语音上差别很大,因而其审美意义也很不相同。希腊语词汇(比较挪威语、瑞典语等)的音调十分显著。拉丁语词汇的重音十分显著。日耳曼语系的词汇具有很强的送气重音,弱音节常常含糊地发出,迅速地带过,甚至干脆省略不发(今日英格兰南部尤其如此)。拉丁系语言(欧洲葡萄牙语除外)的重音发得比较均匀、比较清晰(法语尤其如此)。俄语的弱音节也在语音上弱化。英语和俄语充满了难发的辅音组合。日耳曼系语言和斯拉夫系语言一般与音节比较单纯的拉丁语系语言形成鲜明的对照。丹麦语以及一部分西班牙语语音大大地弱化了非首位的塞音。拉丁语、希腊语、早期日耳曼系语言、意大利语、芬兰语、匈牙利语等,既有延续双元音,也有延续双辅音,例如意大利语的chi(s)sono, hanno。意大利语和西班牙语中以辅音结尾的音节很少,元音也只有7个或5个,而英语却有20多个元音。英语、荷兰语、德语等语言中有和缓的“降”双元音(在英语中这种音代替了大部分“长”元音)。德语、法语、荷兰语等语言中有圆唇前元音;法语、波兰语和葡萄牙语中有鼻元音。俄语中的大部分元音是沉闷松弛的,英语和其他的日耳曼语言中的“短”元音亦如是。许多斯拉夫系语言中发“咝”音和“嘘”音的辅音很多,而且有一系列腭化辅音和元音。拉丁语系语言有腭化n音,也常有腭化I音。法语、葡萄牙语、冰岛语、威尔士语、芬兰语等,没有塞擦音。
日耳曼语言的一些语音也许与日耳曼人生活中的暴力因素、不稳定性及坎坷特征有关;而拉丁语系语言中的语音与拉丁民族生活中的和谐、稳定及顺利特征有关。假如这种看法成立的话,那么表现两种语系语言中相反的方面应该更简便、更容易:即拉丁语系的语音表现艰难困苦和坎坷要比日耳曼语系的音韵更加容易,譬如运用a音、r音和闭止音、像雨果的下列诗句就借助于元音连续:
un choc d′armures,
Quand la sourde melee etreintles escadrons
盔甲碰撞,
当骑兵们混战之时
而日耳曼语言的语音表现丰满、和平、丰富方面更简便些,如运用长而响的音节。这方面的例子可参见弥尔顿《失乐园》第4卷,第242行到250行。法语可以用鼻元音表达倦怠,而英语要用沉闷的元音和尾共鸣音表达相同的含义。如要表达兴奋或运动,法语使用高元音,面英语则用sp、sw、sl、st、sh、nce。话语中频繁出现的语音.其表意效果趋于减弱,如英语的th-、-s、〔ə〕〔i〕。在希腊语、拉丁系语言(意大利语、西班牙语、葡萄牙语等),斯拉夫语、德语、芬兰语等语言中,语法上类似的词尾将言语或诗句结合在一起,显得十分单调;而西班牙语或意大利语中元音种类的缺乏也会导致单调感,而英语和法语的刻板在一定程度上是由于分析型句法和小词造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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