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州绝句二首(其二) :
清·王士禛
江干多是钓人居, 柳陌菱塘一带疏。
好是日斜风定后, 半江红树卖鲈鱼。
几番吟哦这首绝句,将语言符号还原为审美意象,展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幅渔村夕照图。在长江下游,由冲积平原构成的江岸芳草萋萋,秀色宜人,远不象长江中上游一带江岸那般雄峻苍凉。在柳陌菱塘与平阔旷远的江流所组成的自然景观中,诗人强烈地感受到了这小小渔村所蕴含的勃勃生机。于是,作者以诗人特有的审美眼光敏锐地捕捉到了渔村景色中最富有生活情趣和审美价值的典型画面——“好是日斜风定后,半江红树卖鲈鱼”。艳阳西下,风息浪止。夕照的余晖给江岸葱郁的杨柳等等景物无一例外地涂上了浓重的红色调,使之充满温暖欢快的情绪氛围。在这样的特定背景下突出了渔民们满载而归、忙于交易的欢悦心情。如此胜景,写得令人心驰神往,如临其境。难怪历来诗家公认此二句诗脍炙人口,实为佳句。就连作者自己也在《渔洋诗话》中提到这两句诗所展示的内容“江淮间多写为画图”。显然,诗人并不想具体描述渔村生活的流动的时间过程,而是着眼于截取其中的一个典型的瞬间,展示这一瞬间的渔村生活图景。这种表现内容恰恰同时能作为绘画艺术的描写对象,能适应绘画艺术擅长表现某个典型的瞬间的特点。于是,中国古代的诗与画相通的艺术传统在这里又一次得到体现。但是可以想见,一旦由诗句转化为画面,由诉诸人们的想象变为诉诸人们的视觉,欣赏者从中获得的审美感受是不尽相同的。由诗句勾起的再造性想象既相当丰富又相当宽泛,而由画面获得的视觉形象则是清晰而确定的。后者少了几分空灵而多了几分实在。这是由两种艺术形式的不同审美特性使然,欣赏者尽可根据自己的审美趣味而有所偏爱,大可不必硬性一分高下,强加轩轾,不知读者诸君以为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