牡丹芳③

    牡丹芳 :

白居易

牡丹芳,牡丹芳,黄金蕊绽红玉房;
千片赤美霞烂烂,百枝绛焰灯煌煌。
照地初开锦绣段,当风不结兰麝囊。
仙人琪树白无色,王母桃花小不香。
宿露轻盈泛紫艳,朝阳照耀生红光;
红紫二色间深浅,向背万态随低昂。
映叶多情隐羞面,卧丛无力含醉妆。
低娇笑容疑掩口,凝思怨人如断肠。
浓姿贵彩信奇绝,杂卉乱花无比方。
石竹金钱何细碎,芙蓉芍药苦寻常。
遂使王公与卿相,游花冠盖日相望;
庳车软舆贵公主,香衫细马豪家郎。
卫公宅静闭东院,西明寺深开壮郎。
戏蝶双舞看人久, 残莺一声春日长。
共愁日照芳难住,仍张帷幕垂阴凉。
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
三代以还文胜质,人心重华不重实;
重华直至牡丹芳,其来有渐非金日。
无和天子忧农桑,恤下动天天降祥。
去岁嘉禾生九穗,田中寂寞无人至;
今年瑞麦分两歧,君心独喜无人知。
无人知,可叹息! 我愿暂求造化力,
减却牡丹妖艳色; 少回卿士爱花心,
同似吾君忧稼穑。
白居易的这首《牡丹芳》,为题材特点所决定,显得文彩艳丽。由全诗所突出的主题引发,描写上自然形成了两大部分。
首先,我们来欣赏一下诗人对牡丹的描写。诗的开篇便直接进入对牡丹细微处进行刻画的阶段。“牡丹芳,牡丹芳,黄金蕊绽红玉房;千片赤英霞烂烂,百枝绛焰灯煌煌”,文字上通俗易懂,写出了牡丹的明艳:花瓣如赤霞一样灿烂,花朵如绛烛似的辉煌。用比喻的手法将牡丹的身段比作刚刚展开的锦绣,照地生辉;写她迎风飘香如身带兰麝的香囊。“仙人琪树白无色,王母桃花小不香”,是采用对比的方法,映衬她的美色盖过仙人的琪树,她的芳香使王母的桃花也显得细小而失去香气。运笔致此,诗人并未满足,而是大书特书,以艳丽之词描写牡丹的奇艳的光彩、不同的色调和婀娜的形态。纵观前半篇,诗人从各个侧面极力描写牡丹,归结到“浓姿贵彩信奇绝”,然后又用“杂卉乱花无比方”引出下面两句,以石竹、金钱、芙蓉、芍药等花草为陪衬,进一步突出牡丹的娇艳迷人。
诗的主题是“美天子忧农”——赞美皇帝关心农业生产,却为什么要用如此多的笔墨描写牡丹呢?“遂使王公与卿相,游花冠盖日相望。”诗人写完牡丹的娇艳,就立即用“遂使”一词,把牡丹的娇艳与赏花者的狂热联系起来,引发出第二部分的内容,写“王公”、“卿相”、“贵公主”、“豪家郎”冠盖相望、车舆相连地来赏玩牡丹,乃至寂静的卫公宅闭了院门,幽深的西明寺开放了北廊,并用双双舞蝶殷殷地陪伴看客、声声莺啼苦苦地挽留春光借以烘托,最后,作者用“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使对人们观花的描写达到了顶峰。这里的“一城”及“狂”字,形象地刻画了当时全城人狂热的心态,从而起到了烘托的作用 。当然,诗人的目的并不在于此,而是在于批判上层统治者“重华不重实”。诗人用一种委婉的表现手法,把人们“重华不重实”的罪责归之于牡丹之艳,所以写下了这样的结束语:“我愿暂求造化力,减却牡丹妖艳色;少回卿士爱花心,同似吾君忧稼穑。”这方面的内容我们估且不去深入探究。
白居易的这首《牡丹芳》之歌,不惜笔墨,洋洋几百字,以描绘牡丹的形态神貌,把牡丹之美渲染得淋漓尽致。色如灿烂朝霞,艳犹煌煌之灯;初开之锦绣,当风之天香;露霜点染之艳,朝阳映照之美;深浅之色,向背之姿;映叶羞面,卧丛醉妆;掩口低娇之神,断肠凝思之情等等,众多的侧面,众多的情形,无一不形神毕肖。然诗人仍嫌不足,还要用王公、贵卿争赏之盛,戏蝶残莺春恋之切,再加以烘托,牡丹娇艳动人之美终于在那“花开花落二十日,一城之人皆若狂”的最后一笔描摹渲染中完成。这种描写真可谓达到了登峰造极之境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