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掖梨花 :
王维
闲洒阶边草,轻随箔外风。
黄莺弄不足,嗛入未央宫。
王维妙悟禅理,追求一种恬静和谐的境界,这首五言绝句也体现了这种审美情趣。
这首小诗是王维在门下省做官时所作。唐代“门下省在日华门,名左掖,亦名东省”(清·赵殿成《王右丞集笺注》卷十三)。王维在天宝初期曾任过左补阙之职,安史乱平宥罪复官后又曾任过给事中之职,这两个职务皆属门下省。据其它材料可知,本诗当写于后一时期。此诗的诗题在《文苑英华》中作《左掖海棠花》。细品本诗再参照他人的同咏,当以“梨花”为是,皇甫冉所作的同咏诗名为《和王给事维禁省梨花咏》,便可证明这一点。
小诗极为轻盈,“闲洒阶边草,轻随箔外风”二句写飘落的梨花在春风中轻柔地飘舞与悠闲自得地翻转着翩翩落地的景象。“闲”与“轻”都是状语,描状其神态的潇洒与闲适;“洒”“随”二字都是动词,用得十分准确。“洒”表现梨花随意而下,点点片片零落在玉阶旁边的芳草地上,白花衬以绿草,该是多么鲜明美丽的图画,这是一种静态的美。“随”字描画出花瓣在竹帘外之轻风的吹拂下轻飘飘慢悠悠地自由飞转的神情,是一种动态的美。两句诗动静相间,使梨花表现出一种动静随其自然,对一切都漫不经心的样态,其中深深地蕴涵着作者的主体精神。
第三句顺承,接着写飘零梨花的美,但却以黄莺的行为来进行反衬。黄莺欢快地欣赏梨花,玩弄了一会儿还不满足,又用口衔着她飞进了富丽堂皇的宫殿里面去。“未央宫”本是汉代宫殿的名称,这里代指唐代的宫殿,以汉代唐是诸多唐代诗人惯用的手法。黄莺口衔梨花而飞本是司空见惯的事物,但经诗人一点染,加上“弄不足”三个字,就委婉地表现出梨花那格外可爱的娇样。不要说是人了,就连那美丽的黄莺都喜爱得玩弄不够,临飞走时还要衔上一朵带回去。这样,梨花娇媚轻柔的可爱形象就被渲染得极为充分了。
王维一生不太得志,当著名奸相李林甫代替贤相张九龄执政以后,唐朝政治便开始窳败,王维也开始消沉下来。他没有积极与黑暗势力进行斗争,也不与之同流合污,虽然内心有深深的苦闷与孤独的情绪,但在为人处世上却采取通融圆滑的态度,听之任之,“万事不关心”。他还借佛教的禅境来排遣内心的烦恼,安史乱后更是如此。所以,他在诗中追求一种空静之美,追求一种“合理之静”的情趣,即追求一种生机勃勃、充满生命律动的宁静,创造出一种自然万物包括人类本身都按照自我生命本能的要求自然生成发展的艺术境界。本诗正体现了这一特点,梨花该落时即飘零,落得是那么轻松自然,或“闲洒”草上,或“轻随”风飘,悠然自得;黄莺高兴了就赏玩,“弄不足”就衔着飞走,一切都是那么和谐与宁静,这是动中的静,是合于宇宙生命律动的静。这种境界给人以心旷神怡之美感享受,具有极高的审美价值,充分体现了王维诗歌的审美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