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干行二首(其一)③

    长干行二首(其一) : 妾发初覆额,折花门前剧①。
郎骑竹马来,绕床弄青梅。
同居长干里,两小无嫌猜。
十四为君妇,羞颜未尝开。
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
。十五始展眉,愿同尘与灰。
常存抱柱信,岂上望夫台?
十六君远行,瞿塘滟滪堆②。
五月不可触,猿声天上哀。
门前旧行迹,一一生绿苔。
苔深不能扫,落叶秋风早。
八月蝴蝶来,双飞西园草。
感此伤妾心,坐愁红颜老。
早晚下三巴③,预将书报家。
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
这首诗以第一人称的语气,通过女主人生活的追忆,抒写她对丈夫的思念。
开篇六句写婚前生活。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形象地展现了一对少年男女天真烂漫、纯真无邪的友情,预示了他们婚后生活的和谐美满。从“十四为君妇”到“岂上望夫台”八句,具体细微地描述了这位女子初婚阶段的内心活动。十四即为新妇,婚姻生活对她来说还是陌生的,故充满羞涩之感。“低头向暗壁,千唤不一回”,极写她那娇羞、胆怯、复杂而微妙的情感特征,笔墨极为传神。一年以后,羞涩之感已为热烈的爱恋所取代,她愿与丈夫像尘与灰那样融合一起,永不分离,她愿像那位坚守信约,哪怕被水淹死也决不离去的尾生一样,与丈夫真心相爱,同生共死。她那单纯的心灵丝毫不曾想过会有上“望夫台”的一天。然而,“十六君远行”,没有想到的事竟然发生了,而且来得是如此之早,这对刚刚开始婚姻生活,并对未来充满憧憬的她来说,无疑是一个沉重的打击。以下三句,借自然景物力状丈夫行程的艰险和环境的恐怖,从侧面见出她既为丈夫担惊受怕而又凄苦不堪的心境。
以上是对往事的回忆,从“门前旧行迹”到“坐愁红颜老”,转写现实的忧思。丈夫昔日留在门前的足迹,现在已为青苔所覆盖,显见离别已久;秋风早到,黄叶片片飘落,加盖于青苔之上,说明节候已寒,景色极为荒凉。以久经离别之人,面对如此景色,又为寒凉的秋风所侵袭,则其内心之凄凉可想而知。更何况嬉戏的蝴蝶,双双飞舞,无情之物尚且如此,有情之人却独守荒园,坐令青春流逝,红颜老去,触景生情,她能不感到万分伤感吗?
伤感本因相思所致,故伤感之余,思念也倍加强烈:“早晚下三巴,预将书报家。相迎不道远,直至长风沙。”“长风沙”在今安徽安庆市东,而长干里则在今江苏南京市,二地相距几百里,以如此遥远的距离,而要徒步去迎,足见女主人公思夫之甚,爱夫之深!
李白诗作大都写得飘逸、豪放,而此诗却出之以细腻、婉转之笔,将事件始末娓娓道来,既具情致,又有波澜,难怪前人谓其“儿女子情事,直从胸臆中流出。萦回曲折,一往情深”(《唐宋诗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