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年春遣怀八首(其五) :
元稹
伴客销愁长日饮,偶然乘兴便醺醺。
怪来醒后旁人泣,醉里时时错问君。
“伴客销愁长日饮,偶然乘兴便醺醺。” “伴客”即“客伴”。由于诗人痛思爱妻去世,心情郁结,异常沮丧,所以客人们常来劝慰,陪他喝酒“销愁”; 从“长日饮”中,可知其愁深长,杯酒难销,因而饮酒终日。“乘兴”,指兴会所至。既然是朋友想使诗人销愁,所以常常有意把悲悼的话题扯开,改谈其他不易使诗人悲伤的事情。但由于诗人的心情沉重,往往在乘兴贪杯之中,便醺醺然大醉。俗有谓“醉后吐真言”,所以他在醉后的迷离之中,常常把朋友当作爱妻韦丛,因而向“她”问这问那,或痛叙离别之苦,或言今日相会之欢欣。这样一来,常常弄得朋友们为他大动感情,悲泣不已。而他自己呢? “怪来醒后旁人泣,醉里时时错问君。” 他酒醒之后,感到非常奇怪; 他不明白为什么陪他饮酒的朋友们,为什么这样悲痛地哭泣。等他一问才知道,他在“醉中”常常把别人当作了韦丛,问这问那。原来是因诗人醉中吐露痴情真言,才引起朋友们难以抑制的悲痛。
钟嵘在《诗品》序言中说:作诗“若专用比兴,患在意深,意深则词踬。若但用赋体,患在意浮,意浮则文散。”就一般情况而言,这话是很对的。但事有个别。元稹的这两首诗,都是直陈其事,不见半点比兴手法,但却写得情挚意切,言浅意深,韵味悠长,深深地打动读者心弦。做到这一点是很不容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