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曲 :
于鹄
偶向江边采白蘋,还随女伴赛江神。
众中不敢分明语,暗掷金钱卜远人。
《江南曲》 为乐府旧题,宋郭茂倩《乐府诗集》 卷二十六编入《相和歌辞》 ,录有古辞“江南可采莲”一首及六朝、唐代诗人的创作多首,并引《乐府题解》 曰: “江南古辞,盖美芳晨丽景,嬉游得时。”于鹄这首《江南曲》也带有乐府古辞那种赞美芳晨丽景、歌咏嬉游得时的情调,但它的主旨却在于表现闺怨,着重刻画了一位新婚少妇对远行在外的丈夫的思念之情,是一首学习乐府民歌而另创新意的出色作品。
“偶向江边采白,还随女伴赛江神”, 二句写诗中女主人公跟随女友们到江边去参加迎江神赛会的情景。这位女主人公顺手采摘了江边的一枝白蘋花把玩着,跟随年轻女友们向迎神赛会的队伍缓缓走去; 说“偶向”,可见她的漫不经心,说“还随”,可见她勉强随人赶趁热闹的神态。故这两句实是暗写这位女主人公心事满怀,对迎神赛会的热闹歌舞场面全无兴趣。
“众中不敢分明语,暗掷金钱卜远人”,这二句仍客观描摹诗中女主人公自身的行动,用她自身的行动来明白点破她心中的隐秘。我们看: 这位女主人公虽然也随着女友们向江神抛施金钱,但她却是避人耳目地“暗掷”,她不敢像同伴那样把求神保佑的愿望祝告出声音来,只偷偷注意观察金钱落地的正反次序,在内心深处暗自卜问远行人的吉凶和归期。
显然,以一明一暗、一正一反的描写相互衬托,而句句以人物自身的行动来逐层揭示人物的心理活动过程,乃是这首小诗艺术表现上的突出特点,也是它引人入胜的艺术魅力之所在。我们吟咏全诗,一个腼腆娇羞、深情念远的新婚少妇的形象不是清晰地浮现在眼前了吗?清人黄叔灿的 《唐诗笺注》评此诗说:“一片深情只自知。曰 ‘偶向’ ,曰 ‘还随’ ,分明是勉强从事,却就赛神,微露于金钱一卜,妙极形容。”这段评论可称得上是对作者艺术构思之脉络及其艺术表现手法的非常精到的剖析。
于鹄早年隐居汉阳(今湖北省武汉市),尝游荆南,襄阳等地,熟悉江汉一带的人民生活与民间习俗,他也很可能直接参加过沿江人民迎江神赛会的活动,亲身体验过那种歌舞祈福、游人如织的热闹场面;这首小诗能够写得如此富有生活情趣、优美动人,实非偶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