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正改元辛巳寒食日示弟及诸子侄 :
虞集
江山信美非吾土,飘泊栖迟近百年。
山舍墓田同水曲,不堪梦觉听啼鹃。
虞集生于宋末,卒于元初,他的一生是在两个朝代的交替兴亡中度过的。他虽然做过元朝的官(大都路儒学教授,累迁奎章阁侍书学士),但骨子里却对已逝的南宋王朝充满深深的怀恋,这不仅是因为比较凝固的民族感情使然,而且与他的家世分不开:他的先祖虞允文在宋高宗三十一年(1167)曾大破金兵于采石矶,暂时稳定了南宋的局面。这首写于元顺帝至正元年(1341)寒食日 (清明节前一、二日)祭扫祖墓的诗就是透过对故乡的殷切怀念,曲折地表达了兴亡之感与故国之思。
首句“江山信美非吾土” (语出王粲《登楼赋》) ,就比较明朗地表露了诗人在异族统治下无家无国的失落感:锦绣江山诚然是美丽的,但这已经不是我们自己的土地了,言下之意是说江山业已易主,由本族落入异族之手。次句“飘泊栖迟近百年”则有两层含意:其一,诗人祖籍四川,其父由川迁居江西,到诗人此刻归来栖居,在外客居已近百年。一个“迟”字写出了诗人由官场迟归的遗憾,“飘泊”二字则暗寓诗人多年来在外奔波的辛酸。其二,隐喻亡国的隐痛,与前句意思相承接:既然国非吾土,则生命变成了无根飘泊的蓬草,而今在迟暮之年归来,也仅仅是在流离中暂时栖息而已,这里“近百年”暗指生命即将终结,已临近人生的“百年”。第三句写客居异乡的感慨:祖墓在四川,而今的庐舍墓地都在江西,同样都在濒临江岸之处,却非故土的亲山热水。此处也隐喻在异族的统治下连“庐舍墓田”也“非吾土”所有。而“不堪梦觉听啼鹃”则以杜鹃啼血不忍闻暗寓诗人不胜亡国之痛与故国之思。啼鹃,相传为古代蜀主望帝所化,啼声苍悲。唐宋诗词中常用鹃啼来寄托国家兴亡之感。诗人作此诗时正是清明前的暮春天气,此时正有杜鹃鸣啼,诗人即景生情,语意双关,可谓巧思妙笔,含而不露,堪为绝句之上乘佳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