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山 :
刘大櫆
西山过雨染朝岚,千尺平冈百顷潭。
啼鸟数声深树里,屏风十幅写江南。
清人钱泳说: “口头语言,俱可入诗,用得合拍便成佳句。”又引苏东坡语: “能道得眼前真景,便是佳句。” (俱见《履园诗话》)这首绝句即是这样的“佳句”。全诗无一奇语僻字,却凸现了一幅北国江南的美景: 夜雨过后,北京西山及其周围的平冈水潭都染上了氤氲雾气,繁茂的树丛中,鸟儿欢快的鸣叫,活脱脱是一幅江南美景,只有用许许多多美丽的屏风才能描绘形容。“深树”二字除字面意义外,还告诉我们时值深春季节,考虑到北京春季偏旱,且多尘埃(旧时更是如此),则夜雨必定使“客舍青青柳色新” (王维《送元二使安西》),诗人的喜悦也就可想而知,这种喜悦集中表现在结句: “屏风十里写江南”。从修辞的角度讲,这是紧缩了的博喻:眼前的美景犹如江南,又如许许多多的屏风。我们可以想象,此时诗人定会想到丘迟的“暮春三月,江南草长,杂花生树,群莺乱飞”(《与陈伯之书》)和白居易“日出江花红胜火,春来江水绿如蓝”(《忆江南》)等名句以及苏东坡“诗中有画”的名言,且把三者融为一句,不露痕迹。诗词作为最高雅凝练的文学体裁,尤其是绝句,雕琢造作易,清新自然难,刘大櫆的这首《西山》在这方面达到了很高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