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湖杂诗(其九) :
黄任
画罗纨扇总如云,细草新泥簇蝶裙。
孤愤何关儿女事?踏青争上岳王坟!
黄任是清代福建籍的著名诗人。《西湖杂诗》大约作于康熙末年诗人漫游杭州之际,杂写西湖景物,兼咏南宋史事,寄托心中的感慨之情。
这首诗第一句写西湖游人之众,第二句写春游之盛; 第三、第四两句,则需要连在一起理解。这两句的意思,可以有两种解释: 从正面来说,就是虽然岳飞抗金报国同游人并不相干,或者说游人虽然不懂得岳飞抗金报国的事情,但是也争相来拜扫岳飞的坟墓,由此反映出岳飞的精神之感人;从反面来看,则是说那些游人事实上并不懂得岳飞抗金报国的心迹,他们来岳坟踏青并不是为了凭吊岳飞,而纯粹是为了游玩,由此反映出世人的耽于安逸,不思救国。应当说,后面这种解释,正是这首诗的真正主题——诗歌第三、第四两句,其实是诗人的愤激语。
关于这一点,我们既可以从黄任《西湖杂诗》的另外几首如其一“宋家万里中原土,博得钱塘十顷湖”、其五“争唱柳屯田好句,汴州原不及杭州”等处获取“内证”,也可以从黄任同乡前辈林垐的一首类似之作“游女何知幽愤事,年年车马柳边经”那里得到“旁证”,而其源则都在于南宋林升的《题临安邸》一诗。不过,黄任这首诗却仍然有它自己的现实意义。因为当时清朝社会渐趋承平,进入“盛世”,人们原先那种抗清复明的意志也日渐淡薄,而依然志存匡复的人确乎已经不多了,所以诗人才在这里对那些游人进行批评,发出深沉的慨叹。特别值得注意的是,南宋当时的对立面是金朝,而金、清同族,清初文学作品中常常以金来喻清,因此,黄任这首诗特地拈出抗金报国的岳飞,其寓意也是十分深刻的。
黄任在诗歌创作上以七言绝句最为擅长。它取径晚唐李商隐、杜牧、温庭筠诸家,大抵辞采华美,情感深厚。上面这首诗堆叠“画罗”、“纨扇”、“蝶裙”等许多辞藻,反映有关抗清复明的重大主题,语言秀丽,寄情深刻,即显示了这一创作风格。同时,这首诗的主题,诗人并没有用议论的手法直接予以点明,而只是隐约反映在客观的描写之中,因此也更加耐人寻味。李家瑞《停云阁诗话》卷三引录这首诗,就说: “诗有不议论之议论、较议论为高者,此类是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