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友人《听雨舟》 :
冯班
篷窗偏称挂鱼蓑,荻叶声中爱雨过。
莫道陆居原是屋,如今平地有风波。
此诗紧扣题画,而有所寄兴。冯班为明末秀才,入清不仕,有一定的民族气节。此诗所写对“听雨舟”的偏爱,实是痛惜明亡心情的流露,而不愿“陆居”的表白,正是其洁身自好品行的表现。
诗的前二句,字字写画,却又处处含情。首句的“偏称”二字,是很值得体味的,小舟之简陋,原在意料之中,然因其主人的偏爱,反有甚得其所的感觉。次句紧扣“听雨”,并以一“爱”字,突出诗人彼时彼境的心绪,雨打荻叶,嘀嘀嗒嗒,烟雾苍茫,萧瑟凄清,然而即便如此,诗人依然自我陶醉。这样的心绪,实际上是对于已亡明代的一种追恋。在他看来,晚明固然是衰微的,但无论如何,那江山毕竟还是属于“自己”的,因此,他的这种追恋,就不仅仅是个人残梦的收拾,而是包含了一定的爱国感情,这么一来,友人《听雨舟》这幅画,亦因为冯班的题诗而增加了许多内涵。
三、四句似乎离开了画面,是冯班的借题发挥,其实不然,这层意思原本就在画中,冯班不过加以点破罢了。“陆居”较之蜷曲于小舟之中,当然要舒适得多,深院敞屋,风雨不动,更非雨中小舟所能比拟,然对于这一切,诗人并不动心。“如今平地有风波”一句,甚为深刻,把明末清初那种风云突变的情势概括殆尽。诗读到这里,我们才又了解到,冯班之安于“小舟”,原来还出于对动乱时局的一种畏惧。他躲在这个避风港里,虽然出于远祸全身的考虑,但多少也是为了保持自己清白的节操,就此点而论,便足以称道了。
冯班有不少纤弱浅俗之作,而此篇却风骨寄兴俱存,不但形象鲜明生动,而且含蓄隽永,耐得住咀嚼,可谓冯诗中的上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