忆旧游 :
顾况
悠悠南国思,夜向江南泊。
楚客断肠时,月明枫子落。
此诗一题作《忆鄱阳旧游》。鄱阳,即饶州,属今江西省。《新唐书》卷四十一《地理志》:江南道有饶州鄱阳郡。顾况曾因作诗嘲讽当朝权贵,被贬为饶州司户参军。此诗当为他离开饶州后思念旧游所作。作者又有《从江西至彭蠡入浙西淮南界道中寄齐相公》诗,描述他离饶州回原籍苏州的情景: “朝行楚水阴,夕宿吴州东。吴州覆白云,楚水飘丹枫。”与此诗所写情景相合。
首句扣题中的“忆”字,抒写对“南国”的思念。南国,指饶州。作者在饶州有数年之久,其中可忆之人,可忆之事,可忆之地,当为不少。但这里写得很概括,只说思“南国”,而且“思” 得那么 “悠悠”,表达了他对“旧游”思念的深长。二句叙事,写江行夜泊。“夜” 字点明时间。作者所乘的船在夜里驶向长江南岸停泊。由于夜晚寂静,更容易引起人的孤单之感、怀旧之情,故“夜”字又为下二句伏根。三句一转,抒写情怀。楚客,作者自谓。饶州古为楚地,此时人又行在“楚水” 之上,故以“楚客”自称。“断肠”二字,写极其伤感的心境。之所以令人断肠,自然是思念旧游所引起的,但也分明与作者坎坷不幸的遭遇有关。思友忆旧之情,宦海浮沉之慨,纷至沓来,难怪要让人“断肠”了。而在他“断肠”之际,又恰是明月照临、枫子落下的时候。“月明枫子落”一句,实为全诗“妙”笔所在。
这句诗之妙,在于渲染得法。刘熙载在论及“点染”之法时说: “点染之间,不得有他语相隔,隔则警句亦成死灰矣。” (《艺概》)所谓“点”,就是点明; “染”,就是渲染。以此诗为例,“楚客”句是“点”,它点明了“断肠”的心情。“月明”句是“染”,紧就“断肠”句意,用明月、青枫这些景物,来渲染、烘托“断肠”的心境。皎皎明月,“照人离恨太分明”; 明月永存,又使人感到人生的短促。枫树,也是使人伤感的景物。“湛湛江水兮,上有枫。目极千里兮,伤春心。” (《楚辞·招魂》)何况又是枫子降落的萧瑟之景。用这些足以触发感伤之情的典型景物,把作者那种怀旧伤今的“断肠”心情烘染得极其充分。点、染结合,情、景相生,达到了情景交融的艺术境界。以景作法,使情寓景中,具有“神余言外”的艺术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