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词二首(其一) :
王翰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
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
“葡萄美酒”是名酒,“夜光杯”是名器,这两件出自殊方异域的稀世之珍,配搭在一起,以其特有的芳香色泽和异国情调,一下子把边地军中狂欢痛饮的热烈气氛烘托出来,令人目醉心迷。而“欲饮琵琶马上催”,进一步把这种狂欢痛饮的热烈气氛推向高潮。面对着名酒名器,已经情不自禁要痛饮一番了,可是旁边的助兴者,还一个劲地催呵催呵! 催促的欢呼伴随着“马上琵琶”明快急促的节奏,组成了一首奇妙的交响乐曲,能不使人尽兴极欢,一醉方休。这个“催”字,在这里化为具体可感的形象,具有浓郁的感情色彩。传说“马上琵琶”是汉乌孙王迎娶昭君时至沙漠中用来取悦昭君的。但是,这却使王昭君的心理负荷更加沉重,更加加重她那本已凄凉寂寞的感受和恋恋思归的感情。所以孟浩然《凉州词》咏“马上琵琶”有云:“浑成紫檀金屑文,作得琵琶声入云。胡地迢迢三万里,那堪马上送明君。”“明君”,即昭君。可见,异方之乐,异方之饮,勾引起人的感情感受并不相同。在一些人高兴的地方,另一些人却会感到惆怅; 一些人沉迷于眼前的欢乐,另一些人却预感着未来的苦楚。古诗所谓: “今日良宴会,欢乐难具陈。弹筝奋逸响,新声妙入神。令德唱高言,识曲听其真。”敏感的诗人就是要透过生活的表面现象,去揭示人生的的真谛; 在人们最不注意的地方,去触发人们的情思。王翰此时此刻,也感到了心灵异样的震荡,他好像捕捉到什么妙悟,于是,奇情突发,有了第三句。“醉卧”的汉子可笑,“醉卧沙场”的战士可笑么?在众人大笑的时候,他偏偏呼喝“君莫笑”。他有什么“高言”?有什么“真”意?第四句算是他的回答: 透过长长的历史帷幕和严酷的现实生活,他从眼前极度的欢乐和兴奋中,领略到了几多悲壮,几多凄凉。这不是故为旷达,也不是一味哀伤,他要和读者一道从战士旷达豪放的醉容醉态中,去窥视战士的心灵,去关心战士的命运,去咀嚼生命的价值,去审视人类的过去、现在和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