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笛慢③

    鼓笛慢 : 乱花丛里曾携手^①,穷艳景^②,迷欢赏。到如今谁把,雕鞍锁定,阻游人来往?好梦随春远,从前事、不堪思想。念香闺正杳,佳欢未偶,难留恋,空惆怅。　　永夜婵娟未满^③,叹玉楼^④、几时重上?那堪万里,却寻归路,指阳关孤唱^⑤。苦恨东流水,桃源路^⑥、欲回双桨。仗何人细与,丁宁问呵,我如今怎向^⑦?
秦观考取进士后,仕途一直不顺。当时朝臣分为新旧两党,势若水火,互相争斗。绍圣元年(1094),哲宗亲政,新党重新得势,旧党遭打压。属于旧党的苏轼被贬。秦观因投在苏轼门下,也遭牵连,出为杭州通判,后被贬到处州(今浙江丽水)。绍圣三年(1096)再贬郴州(今湖南郴州),在那里住了一年,又奉诏编管横州(今广西横县)。这首词应为绍圣四年(1097)冬词人离开郴州前所作。
本词抒写词人对远在江南的心上人的怀恋之情。上片前三句是回忆:仲春时节,江南繁花似锦。词人与心上人手携手在花丛里穿来穿去,把最艳丽最美好的景致都看完,每天都沉醉在欢乐之中。接下来笔锋一转,回到现实中。“到如今”三句设问奇妙。明明是自己被贬远方,身不由己,却嗔怪他人将马鞍锁了起来,不让游人(包含自己和心上人)重游,非痴情人写不出。“好梦”句转入抒情。从前的快乐时光仿佛一场美梦,随着春天而远去,简直不堪回首。想到心上人独守香闺,欢情为寂寞所取代,心中充满惆怅。
下片深入一层,写自己的浓浓思念。“永夜”句是埋怨月亮一整夜都没有圆满。月亮自然不可能在一个晚上变圆满。此句看似无理,却一语双关,饱含深情。此处月亮的不圆满既寓意自己的愿望无法实现,也有急切盼望月圆以实现回归之梦的意思。后面一句就将愿望明白地说了出来:何时才能登上心上人的楼阁啊?然而远在万里,原本想寻觅归路,却又要唱《阳关曲》,暗示作者又将离别,前往更远的地方。按《阳关曲》本是前来送行的人所唱,此时作者身在异地,也没有好朋友来送别,于是只能“孤唱”,即自己给自己唱,更加凄凉。至此,作者的情绪变得愈发不堪收拾,然而终究怨而不怒,他将怨恨放在了“东流水”上。江南在东方,也是水流的方向。流水只管自己东流,却不将他带往江南,故而他心生怨恨,亦可见作者情感之细腻婉约。在词人心目中,家乡就是桃源;美好的桃源,总是去时容易返回难。“欲回双桨”显然是不可能的了。末三句情感达到高潮。万般无奈之下,词人叹息:“我无法回去,靠谁去对心上人细语叮咛,嘘寒问暖,呵护关心啊?让我现在怎么办啊!”积压在词人心中的深切相思之情最后不可遏制,喷涌而出,催人泪下!
此词语言平实,不以技巧取胜,而深情款款,自然流露,辞情相称,韵味悠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