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家三首(其三) :
唐·柳宗元
古道饶蒺藜, 萦回古城曲。
蓼花被堤岸, 陂水寒更渌。
是时收获竟, 落日多樵牧。
风高榆柳疏, 霜重梨枣熟。
行人迷去住, 野鸟竞栖宿。
田翁笑相念, 昏黑慎原陆。
今年幸少丰, 无厌��与粥。
〔陂〕池塘。〔渌〕清。〔原陆〕野地。〔(zhan)〕稠粥。
《田家三首》的前两首写田家终年辛苦,所得无多,尽输官府,以至于衣食无着,还要遭受官府差役的毒打、扰害和侵夺。这里所选的第三首则重在描写秋野风光,表现作者对田家生活的关心和对田翁品格的赞扬。
这里所写大概是作者某次出门远行所见。一条两旁长满了蒺藜的古老的道路在古城边萦回曲折地向前延伸,堤岸长满蓼花的池塘里,水格外清冽。前两句交待地理环境,古气充盈,似乎告诉读者,这里自来如此,极少变迁。三、四句抓住景物特点描写乡野的一角,多少给人一点秋色萧疏之感。这时庄稼已经收完了,落日的余晖里,晃动着樵夫和牧人的身影。肃杀的秋风里,榆柳枝挺叶稀;遍地的白霜里,梨枣已经熟透。这是典型的乡野景象,句句点明季节特点。另外在使用笔墨上,表面是平分秋色,实际上有轻重主次之分:因为庄稼已收割净尽,才使落晖里的樵牧显现出来;因为榆柳稀疏,才使梨枣更为突出。也许是因为迷恋于眼前的景色,在暮色苍茫、鸟儿争相归巢的时候,作者居然在寄宿和继续赶路之间犹疑不决。这两句用人的“迷”和鸟的“竞”作对比,突出了人的痴迷的心态,并因此引出下文。一个田家老翁笑着表示了对诗人的关心:天黑了,要小心,不要再赶路了;幸亏今年收成较好,有饘粥招待你,不要嫌弃。一个“幸”字透露出这样的年景是不多的实情,即便这样也只有饘粥待客,田家的生活实际上是很艰难的。可是只要“少丰”,就热情主动地关心、慷慨地款待一个素不相识的路人,其品格的忠厚高尚充分地显示出来。
这首诗文质朴茂,不事夸饰。作者忠实地白描环境、景物和田家,不带有任何渲染和烘托。写古道只用“萦回”二字言其曲折,写蒺藜只用“饶”言其数量,写蓼花只用一“被”字言其聚合形态;写傍晚景象不过是用一个形容字“多”把“落日”和“樵牧”相连;写田家也只用一“笑”字和三句最纯朴的话就包含了田家的面部表情、热诚心肠和生活的艰辛等丰富内容;就是写自己的心态也只用了一“迷”字而已。正因为语言的质朴无华,才能在短短的篇幅里容纳了众多的景物,蕴蓄了丰富的思想内容,显得丰茂繁密,饶有意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