泊船瓜洲 :
宋·王安石
京口瓜洲一水间, 钟山只隔数重山。
春风又绿江南岸, 明月何时照我还?
诗是最精练、最纯粹的艺术形式,在一首诗中,诗人应当选取最恰当的字词,反复推敲琢磨,最简洁、最生动地反映出事物的面貌。古人把诗中光辉的字称作“诗眼”,精妙的句子称作“警句”。锤炼字句是一种创造性的艰苦劳动,警句是诗人们经过沙里淘金得来的。杜甫所说的“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江上值水如海势聊短述》),卢延让的“吟安一个字,捻断数茎须”(《苦吟》),以及贾岛“推敲”的著名典故,都是诗歌创作中反复修改、精益求精的美谈。王安石的《泊船瓜洲》也因字斟句酌,传为千古佳话。
王安石晚年罢官后,在诗歌创作中以大量的写景诗代替了政治诗,其中有不少写景的名篇都成功地表现了大自然的美,能够激起人们对生活的热爱。这首诗用生动洗练的笔墨,写出了诗人泊船瓜洲的所见所感。前两句“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用轻淡的线条勾画出了瓜洲与镇江、钟山的切近,一水之隔,青山隐隐,泊船瓜洲,已临近家门。在这里,诗人以俊逸平易的诗句,写出了自己对金陵家园的思念。第三四句“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是说和煦的春风吹绿了长江南岸的花草树木,家乡的景色十分美好,这次靠近家门不能回去,什么时候明月才能照着自己返回家园呢?这两句紧承前两句,通过对景物的描绘,进一步写思乡之情,从而丰富了诗的意味。
“春风又绿江南岸”是诗中的“警句”,动词“绿”是句中的诗眼。洪迈在《容斋随笔》“诗词改字”一条中记载:
王荆公绝句云:“京口瓜洲一水间,钟山只隔数重山。春风又绿江南岸,明月何时照我还。”吴中士人家藏其草,初云“又到江南岸”,圈去“到”字,注曰“不好”,改为“过”字,复圈去而改为“入”,旋改为“满”,凡如是十许字,始定为“绿”。
王安石反复推敲斟酌,选定了“绿”字,使全句神韵顿生。这一个“绿”字不仅色彩鲜明,赋予春风活泼的生命,而且形象地写出了春风与江南景物的关系。春风有色,转瞬之间可以染绿江南,诗人用这一个具有动感的字,启发了读者多少美好的想象。每个字都有它的意义、色彩和声音,需要诗人去精心地选择和洗练。优秀的诗人犹如高手对弈,斟酌再三才下一个子。王安石的《泊船瓜洲》因“一字生辉”而万口流传,他为后代的诗人们写诗和改诗提供了一个范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