遣兴(其五) :
清·袁枚
爱好由来落笔难, 一诗千改始心安。
阿婆还似初笄女, 头未梳成不许看。
这首诗以凝炼、生动、鲜明的语言表达了创作的甘苦。首先是构思难,遣词造句难,此点前人已有很多形象的论述,如“吟安五个字,用破一生心”,“为人性癖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杜甫)。史称“孟浩然苦吟,眉毫尽脱;王维构思,走入醋瓮。”袁枚对此是有深切体会的,所以首句写道:“爱好由来落笔难。”“落笔难”也就是进行构思难,形成意象、形象难。在另一首诗《箴作诗者》中,他又再次表达了这个意思:“须知极乐神仙境,修炼多从苦处来。”其次是改诗难。“草就篇章只等闲,作诗容易改诗难。”(戴复古)清人曰袁枚一首诗往往不惜七易其稿,连他的朋友蒋士铨(心余)都不得不叹服说:“吾今日方知先生咏诗刻苦如是。”所以在第二句他自称“一诗千改始心安。”“千改”当然是一种夸张的说法,说明修改次数之多,一首诗成功之不易;这种改诗的甘苦,也不是专指袁枚个人,而是诗人所共有的。袁枚论诗以“性灵”标榜,认为诗文之道,贵在直抒胸臆,自发机杼。但他也不是忽视人力的修饰、锤炼作用的。他在《意有所得辄书数句》中云:“毕竟诗人诗,刻苦镂心肝。”结合此首诗,可见他是主张才力、人力融合,以人巧济天籁、以学问济性情的。因此,他在下两句中称自己虽是个老诗人,但还象不梳洗整洁就不肯见人的刚成年的女孩子一样,诗不改得从容和雅,灵动活脱,是不愿拿出来给人看的。
这首诗比喻新颖,情意真切,既道出了写诗的含辛茹苦,又刻划出一个严肃认真的老诗人形象。论诗深入浅出,如陈年之酒,醇厚芳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