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康夜泊闻庐阜钟声 :
庐山三百寺,何处扣层云？
宿鸟月中起,归人湖上闻。
入空应更迥,近瀑正难分。
遥想诸僧定,香炉上夕熏。
“南康”,地名,今江西星子县。“庐阜”,即庐山,在江西九江市南,是我国五大名山之一。庐山不仅以风景秀丽名甲天下,而且山上道观林立,寺庙遍布,又是著名的宗教胜地。自晋以来,专咏庐山寺庙的诗篇不在少数;就是题咏庐山的诗也忘不了僧舍寺庙 (像孟浩然的“东林精舍近,日暮空闻钟”)。但题咏“庐阜钟声”的却极为少见。这首诗正好弥补了这一空白。
开头二句,入题写钟声。“庐山三百寺,何处扣层云？”“庐山三百寺”是夸张说法,却也道出了庐山寺庙之盛。东林寺、能仁寺、圆通寺、栖贤寺、开兴寺,随便想起,也可数出好几个来。元代崇尚释教,寺院达24 318所(至元二十八年统计),佛教之盛,由此可见。“扣”,同 “叩”,敲击、碰撞之意,“扣以其声清扬而远闻”(《荀子·法行》)。“层云”,一作“曾云”,指重叠的云彩。“何处扣层云”,不知哪座寺庙敲响的钟声透过重重云层,杳杳传来。作者夜泊南康,听到了庐山寺庙传来的钟声,并不知道是哪座寺庙,也没必要知道。这样,就给全诗平添了一种空灵的氛围。三四句“宿鸟月中起,归人湖上闻。”扣题夜泊,点明暮钟。“宿鸟”,指傍晚归巢的鸟。“归人”,指傍晚回家或投店住宿的人。宿鸟闻钟而“起”,归人闻钟而惊,说明钟声悠久而有力。“入空应更迥,近瀑正难分。”钟声传入空中,越空越远; 传到瀑布边时,就难以分辨哪是水响,哪是钟声了。一个 “空”字,道出了佛家禅意。佛家提倡“四大皆空”,内心洁净,一片空灵,则能见性成佛。全诗前六句,紧扣钟声来写。寺院钟声,冲破云层,盖过万籁,惊醒万物,传向宇宙深处。在这杳杳钟声中,我们可以体味出佛法无边的禅理。
最后两句,虚写钟声。“遥想诸僧定,香炉上夕熏。”“定”,指僧人入定。僧人静坐敛心,不起杂念,使心定于一处,叫入定。凡人俗物,闻钟声而 “起”,僧人闻钟声而 “定”,凡圣于此而分。“香炉”,指香炉峰。“匡庐奇秀,甲天下山,山北峰曰香炉,峰北寺曰遗爱寺,介峰寺间,其境胜绝,又甲庐山。” (白居易 《草堂记》) “熏”,同 “曛”,本指黄昏,此指暮色。诗人想象着在一片悠远的钟声里,僧人们屏息而坐、默默诵经,此时,夕阳西下,匡庐群峰已笼罩在一片庄严的暮色之中。
读此诗但觉钟声袅袅,余音在耳,古人评诗,崇尚 “羚羊挂角,无迹可求”,这首诗写来清幽澹远,空濛一片,可谓深得诗家三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