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江红 荷花 :
范成大
柳外轻雷,催几阵、雨丝飞急。雷雨过,半川荷气,粉融香邑。弄蕊攀条春一笑,从教水溅罗衣湿。打梁州、箫鼓浪花中,跳鱼立。山倒影,云千迭,横浩荡,舟如叶。有采菱清些,桃根双楫。忘却天涯漂泊地,尊前不放闲愁入。任碧筒、十丈卷金波,长鲸吸。
范成大四十岁前后,曾在南宋都城杭州为官近十年,杭州西湖的荷花是天下最闻名的。这首《满江红》词前有小序说:“雨后携家游西湖,荷花盛开”几句。这首词通过对荷花之美和游湖之乐的记叙,抒发了词人乐观开朗的情怀。
“柳外轻雷,催几阵、雨丝风急”,是写天气情况。“雷雨过,半川荷气,粉融香浥”,写出雨后荷花盛开的情状。荷花本喜温暖湿润,词中所写正是夏雨刚停之时,湖中荷花更显得生机勃勃,欣欣向荣。一簇簇翠盖红裳,滋润挺拔,清香飘远,娇滴可爱,真是美不可言。与范成大同时而又齐名的诗人杨万里曾有咏荷名句说:“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写出了兰天、碧叶、红日、荷花互相交相辉映的美景,可以与此词互相参证。接下来“弄蕊攀条春一笑,从教水溅罗衣湿。打梁州、箫鼓浪花中,跳鱼立”几句,是写词人携带妻子儿女,泛舟于西湖碧波之上,尽情赏花游乐,任凭水溅罗衣,在箫鼓吹奏着《梁州》旧曲的伴奏下,他们观鱼赏花,欢声笑语,心潮更比浪花高。
俗传农历六月二十四日为荷花生日,亦称观莲节。每逢此日,江南水乡的红男绿女们,便乘箫鼓画船,游玩于荷花荡中,为荷花祝寿。清邵长蘅《冶游》诗云:“六月荷花荡,轻桡泛兰塘。花娇映红雨,语笑熏风香。”清沈朝初《忆江南》词云:“苏州好,廿四赏荷花。黄石彩桥停画鹢,水精冰窨劈西瓜,痛饮对流霞。”范成大《满江红》词中所记,正是这种情景。
下片“山倒影,云千迭,横浩荡,舟如叶”,继续写当时游湖之景。“有采菱清些,桃根双楫”两句,是说西湖上有青年男女恋人在划船采菱角。桃根,指所爱的女子。据《古今乐录》记载,晋王献之有爱妾名桃叶,桃叶有妹名桃根,亦为王献之妾。姜夔《琵琶仙》词云:“双桨来时,有人似旧桃根桃叶。”在景色如此美好、气氛如此和谐的游湖赏荷中,词人“忘却天涯飘泊地,尊前不放闲愁入。任碧筒,十丈卷金波,长鲸吸。”尊同樽,指酒杯。碧筒,指竹制钩筒,即捕鱼用具。这几句是说,暂时忘却南宋小朝庭偏安江左的耻辱吧,我也不再借酒浇愁而要开怀畅饮,同时还要拿起钩筒在波浪当中去捕鱼。其实,这几句正是词人复杂心境的无可奈何之词。范成大一生,仕途屡受波折,抗金报国的志向不得伸展,他深感南宋小朝庭时代的苦闷和政治的黑暗,因此对“莲生淤泥中,不与泥同调”(黄庭坚诗句)的洁身自爱的荷花,怀有一种特殊的情感,以寄托自己不与世俗同流合污的志向。在咏花诗中,他曾“问讯东风几日来?”并表示要“忍寒待阳春”,他盼望“谁能腰鼓催花信,快打凉州百面雷!”这些偏锋落笔、微词多讽的诗句,寄寓着范成大深沉的政治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