鹊仙桥 菊 :
卢祖皋
寒丛弄日,宝钿承露,篱落亭亭相倚。当年彭泽未归来,料独抱、幽香一世。疏风冷雨,澹烟残照,日日重阳天气。帽檐已是半攲斜, 问瓮里、新��熟未。
菊花与梅、兰、竹被人们并称为“四君子”。历朝各代的文人有许多咏菊之作,这首《鹊仙桥》即是其中之一。
词的上片是赞美菊花的姿色与品格。首二句“寒丛弄日,宝钿承露”,写出菊花迎着寒风,在秋日下起伏摇曳;朵朵花冠昂首向上,任凭冷露淋落,更显得清幽端雅,光洁动人之态。“宝钿”是金银玉石等制成的花朵形首饰,用以喻菊花之精美。刘禹锡有“向风摇羽扇,含露滴琼浆”之句,同是写菊花的优美姿色。但卢词不仅写其美,还表现出菊花在寒风冷露中不屈不挠的顽强精神。“篱落亭亭相倚”,是写其生于篱笆之侧,俏丽挺拔,相倚相俱的幽雅情状。此句是由陶渊明“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诗句借鉴而来。由此,诗人便自然地联想起陶渊明隐居山乡,种菊、爱菊的故事。陶渊明辞官回家后,曾作《归去来兮辞》,其中有“三径就荒,松菊犹存”之句。从其家园的荒凉景象来看,菊花虽然“犹存”,却不会有人来问津和欣赏她。因而诗人由此推论出:“当年彭泽未归来,料独抱、幽香一世。”“彭泽”是指做过彭泽令的陶渊明。“独抱幽香”,是指菊花谢后枯干而不落英、紧缩一团的形状。意思是说,如果陶潜当年不辞官归家,菊花则空有国色天香,无人赏识,只能自生自灭。这两句的内涵极为丰富。一方面,写出诗人对菊花不被人赏识,难遇知己的惋惜之情;另一方面也赞扬了菊花洁身自爱、严守节操,宁抱香而死也决不随俗合流的可贵品格。而诗人对菊花的惋惜与赞扬,其真实的目的在于自己明志。表明他不愿争荣求宠、不愿与官场同流合污的志向。同时,也多少流露出自己怀才不遇而对现实的一种尤怨之情。
词的下片主要是写赏菊时的喜悦之情。先写“重阳天气”。重阳即九月几日。这正是深秋菊花盛开之时。本来,重阳时节多为秋高气爽的天气。然而诗人感受到的却是“疏风冷雨,澹烟残照”,为重阳天气蒙上了一层晦暗、凄冷的色调。这显然不单纯是对自然气候的描写,而是暗寓着诗人对现实社会气候的一种心理感受。在这种环境中,诗人觉得只有菊花才能给自己以精神上的宽慰。“帽檐已是半攲斜”,即是他赏花时欣喜若狂之态的真实写照。“帽檐”一典出自《云仙杂记》:“梁绪梨花时,折花簪之,压损帽檐,至头不能举”。此处借用这个典故,写出诗人观赏菊花时百看不厌,进而折下菊花簪在帽子上,以至将帽檐压得倾斜的情态。可见其簪菊之多,爱菊之甚。此时,诗人兴致正浓,对此良辰美景,忽生“犹得奉清觞”之念,于是“问瓮里、新��熟未”。 “��”是竹篾编制成的漉酒器具。 陆游有“时能唤邻里,小瓮酒新漉”的诗句。此处是问新漉的酒好没好? 《西京杂记》中记:“菊花舒地,并采茎叶,杂黍米酿之,至来年九月九日始熟,就饮焉。故谓之菊花酒。”显然,诗人所要饮的正是这种菊花酒。这最后两句写得很有情致。先写赏菊,赏之不足则簪菊,簪之不足,进而饮菊,层层递进,兴致迭起,把爱菊之情表现得淋漓尽致。诗人对菊的感情何以如此强烈?联系上片对陶公隐居的仰慕之情,对菊“独抱幽香一世”的赞誉,似乎可窥出诗人此时欲效法陶公与菊为伍,绝意功名,脱身尘网,追求隐逸、清高的意向。此词虽短,却意度悠远,能留给人以深长的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