官癖③

    官癖 : 相传南阳府有明季太守某,殁于署中。自后其灵不散,每至黎明发点时,^[1]必乌纱束带上堂,南向坐。有吏役叩头,犹能颔之,作受拜状。日光大明,始不复见。雍正间,太守乔公到任。闻其事,笑曰:“此有官癖者也,身虽死,不自知其死故耳。我当有以晓之。”乃未黎明即朝衣冠,先上堂南向坐。至发点时,乌纱者远远来。见堂上已有人占坐,不觉趑趄不前,^[2]长吁一声而逝。自此怪绝。
【注释】 [1]发点:指古代衙门早晨开始上班理事时点名和布署当日之事的活动。 [2]趑趄(zi ju):想走又不敢走,徘徊犹豫的样子。
【译文】 相传在明朝末年,南阳府有位太守,在官署中死去。从他死了之后,灵魂不散,每到黎明升堂点卯安排布置工作的时候,必定要戴上乌纱帽和穿袍佩带到大堂之上的正位上,朝南端坐。有官吏衙役叩头见礼,他还能微微点头示意,作出接受礼拜的样子。太阳出来、天大亮的时候,才不再出现。雍正年间,有位姓乔的太守到南阳府上任。听说这件事后,笑着说:“这是个有做官癖好的人。肉体虽然死亡了,但自己还不知道已经死去的缘故罢了。我当有办法来使他明白这种情况。”于是在还没黎明的时候就穿戴好朝官服饰,预先来到大堂正位上南向而坐。到点卯布置工作的时候,那位戴乌纱帽的人又从远处走来。他看到正堂之上已有人占据了位置,不免有些沮丧,迟疑徘徊了一会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就消逝了。从此以后,这种怪异的现象就绝迹了。
【总案】 封建社会中,等级制度分明。当官的享有政治、经济、文化方面的种种特权,他们可以利用手中的权利盘剥百姓,攫取社会财富。为此,官本位,以官为尊的思想传统由来已久。于是便有许多人不择手段,竭尽心机谋求官位,出现了许多卑鄙无耻之徒。在位者更是贪恋富贵,千方百计也要保住乌纱帽。这篇故事以幽默辛辣的笔法讽刺嘲笑了这类官迷。以一位死去官员的灵魂贪恋官位的传说,批判了这种庸俗卑劣的社会现象。死官尚且如此,活官又当如何?事虽荒唐,思想意义却极为深刻。
本文讽刺的艺术很高明,幽默而又辛辣。结尾部分“趑趄不前,长吁一声而逝”的行为描写颇为传神,将这一鬼魂见禄位已失时的留恋、惆怅、失落的精神状态表现出来,惟妙惟肖地刻画出一位贪恋禄位的鬼官癖形象。虽为鬼怪,颇具人性,讽刺意味十足。